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内时,老人习惯性地往客厅走,柜子比以往空了些许,感觉有点失落,却又如释重负。
“太多了,老实说要服侍它也很费劲,我这二、三十年,就在服侍这些东西,搬运工、清洁工也是我,我太太也不许碰的。大罐子也不是很轻的,不是没有出过事,讲起来就难过。现在已经85、马上就86岁了,我想不能被这些东西拖累到这样了吧,所以要好好清理一下。我们现在着重加强明代藏品,一些较常见、重覆的,我就准备拿一部分,来换成更精一点的东西。而拿出去的东西都是在三、四十年前买的。我们的东西,一般都是全美的,流传有序,从拍卖、名家收藏而来。现在要买到这样的东西,已经很难了,虽然在我们看来,还是比较‘常见’。”
——天民楼主人葛师科
近年葛师科先生一直在筹备新的天民楼大展,准备在香港艺术馆重新开放时举办,想必大家都熟知,让天民楼第一次办展览便轰动香江的展览举办地就是香港艺术馆。天民楼藏瓷中最为世人称道的部分——元青花和明代瓷器,将会是新展的核心。为了进一步丰富和突出重点门类,天民楼所藏的部分清代瓷器和明代青花瓷,将分别在中国嘉德四季第53期迎春拍(3月23日晚)和香港蘇富比2019春拍(4月3日)中释出,拍品估价亲民。对于天民楼,这次离散确实是一次艰难的取舍,但这种离散却又是新一代收藏家的福音,能入藏世界顶级陶瓷收藏家的藏品,对他们鉴赏水平的提高,具有非凡意义。
天民楼1987年香港艺术馆首展成功的背后
天民楼葛氏父子
其实,“天民楼”的主人是一对父子,他们在处事上却低调神秘,数十年来少有人知,直到1987年在香港大会堂首次展出“天民楼藏瓷”,轰动香江;1992年春、1996年先后台北鸿禧美术馆、上海博物馆展出,这才享誉海内外。特别是在1996年,著名古陶瓷学者汪庆正先生曾为上博展览写序言道:“这是世界范围内,私人收藏元青花最多的单位,即使连同公有收藏单位计算,天民楼仅次于‘Topkapi’(土耳其托普卡比博物馆)和‘Ardebi’(伊朗阿德比尔清真寺),属全球第三位。”
葛士翘在研究青花瓷 图片来自许礼平所著《旧日风云》
说起天民楼第一代主人葛士翘,他是一位非常有魄力的人。葛士翘先生乃民国时期的文化界人士,同时亦是商界与收藏界之传奇人物。抗战时期,靠写文章、编报纸为生,在商界取得傲人成绩,天有不测风云,一场火灾使葛士翘楼财两空。
50年代初,葛士翘先生赴香港发展,东山再起,他在香港做过很多生意,纺纱、成衣……到六十年代末做家电,创立康大电业,靠制造电吹风机迅速累积财富。赚到钱之后,葛士翘先生开始收藏,因为香港当时没有拍卖行,在集古斋、博雅、中艺等,买了不少书画,此次香港蘇富比中国书画专场特设天民楼专题(拍品lot1418-1436),主要是张大千、傅抱石、溥儒、齐白石的作品。当时买的很多东西都是大陆工艺品进出口公司拿出来赚外汇的,不过,大名头古画很多是复制品,交了不少学费。
葛师科
葛师科今天所得的瓷器精品,大多是他父亲于七十至八十年代买入,“我们为什么有今天的收藏,不是想要就有,要等机会”。那段时期,华光航运创办人赵从衍,与大古董商仇炎之和著名收藏家叶义等,都把心爱藏品拍卖。其中,赵从衍因为船公司负债几近破产,迫于无奈两度把心爱古董割爱,此举取得银行信任,维持借贷,让船王度过难关。大藏家之间的买卖,除了时机,还包含了眼光与修养;时机过了就要等,“现在有些人很有钱,但没有东西,没我们当年好买”。
天民楼藏 明永乐至宣德初期 青花海水腾龙纹小罐
估价:800万 - 1200万港币
香港蘇富比2019春拍“天民楼藏御瓷选萃”将于2019年4月3日呈现(蘇富比提供图片)
来源:
传仇焱之收藏(1910-1980年)
赵从衍收藏(1912-1999年)
香港苏富比1987年5月19日,编号227
展览:
《中国青花瓷器》,香港东方陶瓷学会,香港大会堂/香港博物美术馆,1975年,编号16
《赵从衍家族基金会珍藏明清瓷器展览图录》,香港艺术馆,香港,1978年,编号13
《天民楼藏瓷》,香港艺术馆,香港,1987年,编号18
《天民楼青花瓷器展览》,鸿禧美术馆,台北,1992年,编号34
这次香港蘇富比春拍的青花海水腾龙纹小罐,便是“香港船王”赵从衍 (1912-1999)所藏。当时,朱汤生(Julian Thompson,1941-2011,苏富比传奇人物)断定是永乐年制,天民楼图录亦依循此说。陶瓷鉴定权威之首 – 耿宝昌先生在1993年出版的著作中,则把此器定为宣德之物。
随着藏品的不断增加,葛士翘越来越希望将自己多年的收藏办一个展览,出一本书。1982年,葛师科来香港探亲,听到父亲的心愿,再考虑到父亲年迈,公司事务繁忙,同时自己也对文物艺术品感兴趣,便欣然答应了。葛师科从零开始,1982~1987年,在筹备展览这五年,几乎整日埋首家中,潜心研究。每天,仔细地捧出一件件瓷器,小心翼翼地拍照、丈量尺寸,编写目录,多方查找资料编写展品资料,瓷器鉴赏水平日益精进。八十年代以后,葛士翘参加了求知雅集、之后更参加了资深收藏团体敏求精舍,葛氏父子俩都曾担任过敏求精舍主席。这些团体定期搞展览,邀请业内专家做讲座,分享最新研究成果,葛氏父子在这个过程中收获不少。
葛士翘先生、葛师科先生为藏品做的档案卡片
“至今我都很怀念那段清闲又充实的日子,有充裕的时间,享受自己的兴趣。白天在家里整理和研究藏品,晚上去香港艺术馆和参加中大校外课程练习绘画,礼拜天背了画具跟随画友到郊外写生,时不时地还有作品在香港美术会展出。父亲在忙完公司的事后,也帮我一起整理,见我有这方面基础和爱好,便劝我留在香港协助他从事陶瓷及艺术品的收藏和研究。”
——葛师科
葛师科1987年出版的两册《天民楼藏瓷》
由于展会限于时间和地域,在那个信息不发达的时代,展览图录显得尤为重要。葛氏父子对图录要求非常高,香港市政府的图录预算不得超过30万,他们自掏腰包赞助200万,得以高价聘请当时最先进的日本名摄影师拍摄图版,采用展开式插图,用旋转方法拍摄瓷器,使瓷器上的纹饰如画卷般地在平面上展开。葛师科1987年出版的两册《天民楼藏瓷》,至今大家仍奉之为中国瓷器中的“圣经”。“当年香港艺术馆一起编撰图录的朋友,后来都成为了香港各大博物馆的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