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此次是去交涉，心里就七上八下，当今的营业员终于懂得笑为何物，但那还只是冲着你进门的，当你转身朝外，背后吹的依然是冷风，不去又不行，买了一台面包式电话机不好使用，只得硬着头皮，堆着笑脸，跨进店堂。
接待我的是位戴眼镜的年轻经理，操一口动听的普通话，且熟悉业务，一看就断定质量没大问题，当场拆开检查，果然是渗入的一点灰尘在作祟。我女儿比较讲究，稍一皱眉，经理感应特灵，当即说：“买台新电话机竟然出过故障，这不像话，换！”如此爽气，始料不及。
谁知急惊风遇着慢朗中，一连几台都有毛病。
“这样吧，换个牌号，钱另外算，”经理开了口子。
真是好事多磨，又是一连几台不中意，一转眼，满台摆着五颜六色的电话机，望着有足够耐心的笑容，我们深感过意不去，人非草木嘛，就将就着挑一台算了，不料经理像是给自己挑选似的那样，“明察秋毫”，指着座机底部碰掉一小块外皮的说：“明知质量有问题，怎么可以出售呢？”说什么也不同意我们的将就。
我们自己都感到累了，甚至怀疑是挑得多了，挑花了眼，其实质量还是可以的，即便不是如此，情意上也说不过去，于是示意女儿从矮子中拣个长子吧。
“我说过了，买东西不要勉强，买得不称心放在床头天天看到后闷气，我们让顾客尽量挑是应该的，怎么样，退货吧？”。
人的情感就是怪，当初买了个劣质品气呼呼的，现在反觉歉意浓浓，一时竟无言以对。经理却始终平平淡淡的，直送我们到门口，握别时还连声道歉。这回我怎么也耐不住了，“生意一笔也没做成，一般也不会再来了，理应是我们对不起你呀！”
“话不能这么说，商店当然要讲做生意，但也要让顾客满意，你们跑了两趟，空手而返，我们当然对不起。”
就是说，微笑并不全冲着钱，怪不得微笑得真诚。
我禁不住回眸顾盼，茂名路上，法国梧桐树掩映下的蓝底白字招牌赫然在目：“农工商工贸总公司通讯系工程公司”……
刊于1994年5月24日《上海供销信息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