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日,校园里静得只听见自已的呼吸声。为了方便外县的学生回家,每隔两三个星期,星期六下午就放假了,套用市属厂的说法,称为大礼拜。到了那天,几乎倾巢而出,校园一下子放宽了,麻雀都降到教室的走廊里跳舞。
今天找校长总不会有问题吧?谁知她的女儿又埋怨着说:“谁知道他又钻到哪里去了?还说今天好好呆在家里,给我们杀只鸡呢!”
果然,墙角缚着一只大公鸡,我止不住地一笑。鸡的周围撒了些米,还有一碟水。
蓬!蓬!蓬!操场上传来足球声,今儿听来象开炮。我心头一亮:准在哪儿!准又去当顾问了!虽然,我没估计错,但迟了半步。我又赶紧跑饭厅;窜教室,溜宿舍,也都只差半步。
小花园轻雾缭绕,空气清凉如泉,我信步踏上树木葱郁的假山石。忽然瞧见荆棘丛中,有一人在拣取什么?校长原来在这儿!他的手中拿着几只不同型号的碗盆,这些搪瓷吃饭用具有的快发黑了。
“校长星期天没事拣破烂?”
“嗯。什么拣破烂,是拣问题!再不拣,我这当校长的就真的只配拣破烂了!”他头也不抬,两只鹰似的眼睛始终搜索着灌水丛中、野草堆,猫着腰走了。
快九点半,我闲得慌,只好回家正好赶上校长杀鸡。
校长他叫外孙女双手抓着鸡脚高高提着。地上又是刀,又是剪子。只见他如临大敌,高挽着袖予,错开双脚。他煞有介事把鸡头往后一拧,大把拔颈间鸡毛:可是鸡挣扎了一下,他就放了手,鸡又缓过了气。“外公快杀啊,手酸死了”。外孙女急叫着,他这才开了刀。.可能是刀钝,他不是割,而是磨;鸡激烈挣扎;血慢慢流着。“外公,这样血滴不尽,烧白蘸鸡会留有血斑,难看死了”。
“你抓牢,我把这么大的学校都管了三十年,还杀不了一只小鸡!”
确实,血流得爽一些了,可是鸡头颈老是一鼓一鼓,鸡脚蹬得特别剧烈。这回外孙女不敢吭声了。血似乎流尽了,他又煞有介事地高举着往地下狠命一摔,不料,鸡突然鸣叫一声,跃起身向前奔去,这下两人吓得面如土色。半晌,他才明白过来。刚才气管没割断,这才慌手慌脚把失了血的鸡追捕到手,用剪子把鸡杀死了。
傍晚,暮色苍茫,我踩得落叶沙沙响,去看远在百里之外的崇明岛的同学,她因病没能回去看父母,一人住在医务室。这儿一片洁白,洁白的灯,洁白的床,洁白的被。她正靠在床上,一边看《青年文摘》,一边吃鸡腿。
“校长来过了?”我马上敏感道。
“嗯,”她举起鸡腿,又指了指枕边的瓷盆说,“还有呢,你吃吧。校长说了,决不能浪费。”我眼前一亮,那瓷盆上的号码是129,不正是早晨从草丛间拣来的那一个吗?
1985年刊于陕西人民出版社《记叙文一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