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小说纯粹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无法刹车
陈佩君
让大海给你诠注爱的苦涩/让潮汐声漫过你的心墙/漫过你不曾设防的堤坝/你成为大海的呼吸/完成深潜到翱翔的过程
—— 题记
3
郁向阳好像发现了蒋栋梁已经知道章志忠挪用公款这个主意是她出的,好几次想开口解释,都被蒋栋梁有意避开。这种婆婆妈妈的事只能话越说越多,他哪有功夫把精力耗在这上面?南京那边刚刚与房东签下租赁合同,临时派夏老板去南京基地照看一下,夏老板是洗衣房的老板,蒋栋梁是他的常客,因夏老板毛遂自荐,并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帮蒋栋梁管理好,于是蒋栋梁又相信了这一回,结果在财务大检查时,发现南京基地的帐目一团糟,再进一步检查,发现夏老板早已逃得不知去向。这个时候蒋栋梁才知道夏老板向他毛遂自荐的时候,那个洗衣房早已盘给别人。蒋栋梁头痛欲裂、啼笑皆非,想想自己怎么经常会在阴沟里翻船?他在审视自己的时候,那个梁典真老太太有一次也给了他一个忠告,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龙泉的,这世上同情的人多了去,从你用这样的方式把我介绍到龙泉,我就看到你这个老板太好讲话,但是没有人会同情你的痛苦,因为那是你自己的选择。
这段时间,蒋栋梁在南京基地已经弄得精疲力竭,还有什么心思要听郁向阳解释什么?而郁向阳觉得自从梁典真进了龙泉之后,她越来越被冷落。既然如此,郁向阳想何不动员她的亲戚把投放在龙泉里的钱抽去一部分回去,看你蒋栋梁头痛不痛?当郁向阳动真格后,却不料梁典真马上发动她的亲戚朋友将资金投入到龙泉,及时消除隐患。而这一消息又很快在公司里传得沸沸扬扬。有一天许风萍有意拉住梁典真,执意要请她吃饭。梁典真说我从来不会贪图小便宜,你请我吃饭无非想说原来解燃眉之急的不是郁向阳。
许风萍被梁典真一语道破很来劲,索性厚着脸皮硬把梁典真拉到一边,在沿街的长椅上坐下,接着梁典真的话题展开来。梁典真有点恼火,说这是干什么,我又不是同性恋,我回去还要安排去朝阳养老院一日游的名单,再坐下去,我会坐立不安。
许风萍原本趁此机会发泄心中对郁向阳的不满,她凭什么要默认是她出资才扭转龙泉的乾坤?但谁能预料到梁典真原来是一个不吃这一套的人。如果要站起来离开也得是我许风萍先离开,怎么好事都让你们占尽便宜呢?于是,许风萍突然从长椅上站起来,直嚷嚷,我未来亲家的账户里也有我的资金,有什么稀奇呢?说完,掉头就走。梁典真被弄懵了,望着许风萍远去的背影,狠狠地骂了一句,花痴,蒋总如果有你这么一个亲家,也倒八辈子霉了。
次日,梁典真领着二十余人来到朝阳养老院。这二十余人都是梁典真一手领进龙泉大门的人,他们当中有的是梁典真小区里的邻居,有的是“驴友”,这些“驴友”是她在进龙泉之前结下的朋友。其实她与花店老板吵架之前就有打算,自己组建一个旅游团,说自己饭店门口摆粥摊只不过吓唬一下老板。她进龙泉的目的也是为了发展自己的旅游团,要不是得知黄伟亮卷款逃跑事件,她不会彻底改变原有的想法。她虽然信奉耶稣,与蒋栋梁不一样的信教,但她知道,人要心存感恩,否则要下十八层地狱。为了能让会员们更加了解龙泉,她自己组织,邀请大家一起过来看看龙泉确实有自己的养老基地。
那天,天气炎热,梁典真一批人来到朝阳养老院已是吃午饭的时间。当温柔看到梁典真风风火火,便让员工送上一碗碗清凉的绿豆汤。而这时,《致爱丽丝》钢琴曲从房间里传出来,让大家不约而同地朝着一个方向看。梁典真手拿绿豆汤碗,对温柔说,谢谢你有意安排,这要比我说上一百句强。随后,她悄悄地在温柔的耳边增加一句,你知道吗?温院长,我今天带的这批人全都喜欢钢琴独奏。
温柔倒抽一口冷气,她担心再这样下去很快会露馅。怎么是我有意安排的?前几天这位《致爱丽丝》钢琴曲的任老太太跟她吵,说祁老伯的名字怎么能和她死去的老头同名同姓?非要她向她说出正确的理由来,弄得温柔不知如何是好。昨天晚饭的时候刚刚哄住她,祁老伯的名字与她老头的名字听起来像同名同姓,其实写下来就完全不一样,每个人弹奏的水平也不一样。温柔夸她无与伦比,没有人能超过她弹奏的水平。
温柔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爱好钢琴的会员们要梁典真带他们去看看这位弹奏《致爱丽丝》的老人,他们真没有想到养老院里的生活还能这么优雅。温柔多么想阻止他们这样做法,可找什么理由呢?她承诺过任老太太的儿女们,不轻易刺激他们的母亲,也吩咐员工们不准把任老太太当作痴呆老人来看待。然而,如果不阻止他们,若这么多人涌在她房间的门口,任老太太受了惊吓怎么办?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有一次祁老伯站在她房间门口,看她弹奏时,他也用调羹敲打饭碗,说他也会弹奏。就这样一来二去,任老太太受到刺激,大叫起来,影响了其他老人的正常生活。
当温柔正在犹豫不决时,有些人已经上楼来到任老太太的房间门口。因为动静大,吓得她连忙停下弹奏,躲到一旁,大叫,祁老伯的名字不能与我老伴的名字一样,要改,一定要改。当梁典真弄明白这件事后,把温柔拖住一边,说,你为什么不早解释清楚呢?嗨,院长也真难当,听说你原来是在市文化馆工作的,我过去在区文化馆当过馆长。
温柔望着楼上已渐渐消失声音,便叹了一口气,露出一脸的无奈,心想,她是在湿手招干面粉,曲汇河自从那次与蒋栋梁去广西后,没有回来过,按蒋栋梁说那儿更需要他,等到一切事情理顺后,再让他回上海。那么他真的回上海后又能怎么样呢?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两只手,好像一大堆湿面粉沾在上面,让她想做其他事却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当过文化馆馆长的梁典真以她眼观六路的眼神好像看出什么来了,便说,这段时间蒋总一直在南京基地查夏老板的帐目。嗨,蒋总这个人怎么会这样轻信他人呢?黄伟亮的事件应该是他最好的教训了。不过等他回上海,我会提议能否让他找一个人来搭把手,也叫院长助理吧。
温柔原本吃惊梁典真这个老太太怎么把蒋栋梁的行踪摸索得一清二楚?但梁典真一个转折的话,让她更吃惊不小。在她脑子里第一反应的就是监视。于是,她马上摇头让梁典真别这样做,她不想让人误以为自己没有能力。梁典真说这与能力没有关系,能力再大的人也不可能事必躬亲。说着说着,她向温柔说起自己的例子来。她说,黄伟亮事件后,是我消除了蒋总的尴尬这件事想必你也听到过。但我要说的是我没有那么多的钱,是靠亲戚朋友汇聚拢来的资金。难道我能说我在亲戚朋友们面前没有面子,没有能力吗?
温柔其实早明白梁典真这番好意与她所举的例子的用意,但谁能知道她心里真正拒绝的理由呢?过去,她做院长监视,如今让人来做她的监视,这一槛总让她过不去。尽管如此,温柔还是点头答应,于是梁典真拍了拍她的肩,说,就这么定了。很快,没有过几天,蒋栋梁打电话给温柔,说梁典真已向他反映了情况,他会马上派人过来,协助她一起工作。蒋栋梁在返回上海的路中,反反复复考虑,最后决定派叶百合去养老院协助温柔的工作。蒋栋梁准备去新疆的前两天,把叶百合约到他办公室来一次。
叶百合接到蒋栋梁的电话后,有一点不开心的样子,说他有事有人无事无人,这不是做老板的风格。说着说着喉咙有点哽咽。蒋栋梁最受不了的就是女人的眼泪和嘶哑的声音。他说,要不这样,我还是请你出来喝杯咖啡吧,我真的有事要与你商量。叶百合仍然堵着气,问他为什么不理睬她,她也想与他商量办一个佛商协会的事,而她一直在寻找办公地方,现在找到一幢别墅。
蒋栋梁好像已经被叶百合的眼泪与嘶哑的喉咙冲昏了头脑,听不出叶百合这句话的漏洞,亏他还是信佛的信教徒,佛商协会难道先要找办公地方,而且非要找一幢别墅这么大的地方吗?蒋栋梁竟然回答她,好的。脑子里也竟然闪现出一个商人时有的念头,佛商协会,肯定是商人加佛教办的一个协会,到时借她的人脉,为龙泉服务。
叶百合增加了一句,你是老板,说话要算数的。又柔又嗲的语音让蒋栋梁不喝也醉了。到了咖啡馆见面后,两个人都想争着先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最终蒋栋梁让了步,慢慢搅着杯中的咖啡,仿佛就是搅着脑子里的一点心思。叶百合在陈述她的佛商协会与别墅办公室时,不忘记两只眼睛发出电光。蒋栋梁似乎没有接住这一束光,在陈述他朝阳养老院时,不觉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来。然而,越想到开心的事越会找你不开心。就在这个时候,养老院温柔打电话给蒋栋梁,说房东叶兴达又到养老院来闹事,说他要把他的朋友来养老院任一职务。也许是蒋栋梁的手机音量调到最高一档,温柔说话的声音让叶百合听得一清二楚。她猜测这肯定是黄伟亮与叶兴达商量好的事。
她暗喜,但见到蒋栋梁那恼火的神情,心里好像又有点不忍心,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他,在碰触他的手臂时,发出嗲悠悠的声音,佛会为我们渡船过海的。蒋栋梁缓过神来,看着叶百合,却忘记把手臂缩回去,只是回答,走,跟我一起去养老院。话虽这么说,但没有行动,咖啡杯依然原封不动地摆着,身子也在座位上原封不动地坐着,只是叶百合带电的眼光没有消失,以及那手与手臂之间有那么点灵动的呼吸。
到你养老院去就是你要与我商量的事吗?叶百合柔和地问,脑子里浮现过往的情景。
对,我想让你去养老院做院长助理。蒋栋梁好像记起了什么,连忙将自己的手臂从她的手中抽出来,同时也站起身来。叶百合看到蒋栋梁站起来,也下意识地站起身来,暗想,这个老东西要我到养老院当温柔的助理,这是不是天意呢?这件事恐怕黄伟亮也没有想到吧?
我现在就跟你一起去吗?叶百合依然柔和地问,但身体的上半部分已渐渐地靠向蒋栋梁,蒋栋梁似乎满脑子是朝阳养老院那些事,对于叶百合小小的动作他根本没有心思在意。他只是蜻蜓点水似的在她的肩膀上点了几下,提醒她小心台阶。叶百合一双又细又高的高跟鞋在台阶边缘上晃动,若再往前一点点,就会滑向下一阶。她下意识地把手往他的臂膀里攥,一股香水味有意地飘向蒋栋梁。蒋栋梁顾不上了,自己的脚往下一阶梯的时候,也顺便拉了她一把,就这样,把她带到了朝阳养老院。
当蒋栋梁把叶百合带到达养老院后,叶兴达早跑得无影无踪了,养老院除了优雅的《致爱丽丝》钢琴曲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顺着蒋栋梁的目光,温柔马上解释,这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任老太太,脑子不好使,但弹奏《致爱丽丝》曲子时根本看不出她是受过刺激的人。
叶百合趁着他俩在交流时,偷偷地发送微信给黄伟亮,说蒋栋梁把她带到养老院,让她来当温柔的助理。黄伟亮接到叶百合的这条微信后,马上回复了她,好,真是天意啊。能方便电话吗?叶百合回复她现在正在养老院,不方便,晚上再联系。黄伟亮回复时给她发了一个大拇指的图像。
我忘了给你俩介绍了,叶百合你过来。蒋栋梁一边让叶百合靠近一点,一边对温柔说,我已经听梁典真汇报情况了,今天我带了一个人专门来协助你院长工作的,算是院长助理吧。温柔下意识地把目光朝向叶百合,叶百合哆嗦了一下,随之她口袋里的手机也震动了一下,这是微信号的震动,她知道这一定是黄伟亮又回复她的话了。她得脱身看看手机上的内容,兴许就是能帮她出上主意的内容。
蒋总,过去我当别人的院长监视,现在我做院长了,你也派人来当我的院长监视,这是不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温柔不悦地说。蒋栋梁连忙解释,不是监视,是助理。温柔说,这有什么区别?我这里真的不需要什么助理,前台韦琴也可以做我的帮手。
不要推脱了,你不是说那个叶兴达也吵着要拉一个人进来吗?我先拉一个人进来,他还敢再拉人来吗?蒋栋梁一边说着,脑海里马上出现张惠这个名字,出现那天的梦,如果张惠来当朝阳养老院的院长,是好事还是坏事呢?蒋栋梁像在梦游似的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就在他想到这个问题时,张惠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只见她慢悠悠的步子正朝温柔的方向走来。兴许蒋栋梁的背是朝向张惠的,他们彼此都没有发现,唯有温柔看见了,直等到温柔欣喜地叫了一声,蒋栋梁与叶百合才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当张惠看到蒋栋梁时,两手作揖,微微鞠躬,蒋栋梁发现眼前的张惠与前两次见面时的模样完全不同,至于说到底有什么不同,蒋栋梁自己也说不上来,反正让他感觉已回到过去的日子中。温柔睁大眼睛,吃惊地问了一句,原来你们认识?
岂止是认识,她的老公就是章志忠,飞翔贸易有限公司的章志忠。蒋栋梁说。张惠不经意地看了蒋栋梁身边的叶百合,很不是滋味地回答,我已经皈依,你也一定是佛的信仰者吧,信佛的人是不能轻易近女色哟。
瞎说话不是你的性格。她叫叶百合,是来协助温柔工作的院长助理。说到此,蒋栋梁停顿了一下,理了理嗓子,然后继续说,我又不是在真空里生活。张惠苦笑着说,我是明知故问,你是张冠李戴,人说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撞见你,不知有空否?蒋栋梁说今日真没有时间,要不改天我请你吃饭。张惠说是我请你吃饭,哪有道理你请我吃饭呢?蒋栋梁问为什么?张惠向前走了一步,故意把叶百合挡住,然后说,上次是与章志忠一起吃饭的,我觉得那次还没有把话说透,我不是不聪明的人。蒋栋梁连忙双手作揖,请求张惠千万别这样说,否则他真的不能与她交往了。张惠捂住自己的嘴,说,信佛的人怎能说这些话呢?一切随缘。
当蒋栋梁把叶百合交给温柔之后,便与眼前三位女施主告别。紧接着温柔尴尬地看着张惠,不知如何是好。张惠被温柔看得有些怪怪的,抓住她的手,说你是不是想说我怎么就是章志忠的夫人呢?站在边上的叶百合听到这句话,也不敢把目光朝向张惠,微低着头,脑海里浮现出过去一幕幕情景来。她想赶快躲一边,把信息发送给黄伟亮,让他为她指明一个方向。
温院长,请吩咐我现在该做什么?叶百合想只有说这一句话,即体面尊重她又能暂且避开她俩。温柔也觉得叶百合此时站在她俩中间是累赘,于是马上叫了前台韦琴领她在养老院先转悠一圈再说。当叶百合消失在她俩眼线时,只见张惠冷不防地一句“刚才这个叫叶百合的女人很邪乎,蒋栋梁是怎么想的”,让温柔着实地愣住。她排斥是因为她过去做院长的监视,现在却让人做她的监视,至于其他,她哪能一眼看出人家邪乎呢?
温柔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到她的办公室去说话。张惠默许时也随意拉住了温柔的手。当穿过边门的走廊,迎面正有一男一女向她俩走来。温柔定睛一看,原来是季波折与马晓青夫妇。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都往养老院跑?自从上次向马晓青失口说自己离婚后,再也没有单独见面过。所以,现在见到马晓青与季波折双双迎面而来,温柔一时尴尬,不知如何是好。而张惠随温柔的脚步停止而停止,两眼吃惊地望着前方的马晓青。
你说看出那个从来不认识的女人很邪乎,那你就看不出站在眼前的这个人是谁吗?温柔一边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一边把马晓青从季波折身边拉到她身边,对张惠说,这就是马晓青。然后又对马晓青说,她就是张惠。
马晓青与季波折几乎异口同声,怎么会这样巧在这里碰见?张惠说,温柔是这里的院长。一人多职啊!马晓青像找到打开话匣子的钥匙,我说呢,脚踏两只船,活得滋润。
什么脚踏两只船,你会不会讲话呢?温柔说话的时候,发现季波折的目光正盯着她看。这时候,一阵优雅的《致爱丽丝》钢琴曲从房间里传出来,马晓青倒退一步,重新回到季波折身边,抬头看着季波折,说,你姨在弹钢琴曲,要不你先上去看看,我随后就到。
啊?这个弹奏《致爱丽丝》钢琴曲的任老太太是季老师的姨啊!温柔大吃一惊。是啊,要不然我们夫妇怎么会从市区赶到郊区呢?不赶到这里来又怎么来撞见你呢?而且又怎能知道你原来是脚踏两只船。马晓青说完,一边哈哈大笑起来,一边把季波折推出去,说,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你不是上次跟我说要我约她见见面吗?今日撞到一起来了。温柔对正在左顾右盼的张惠说。张惠说,是啊,我在找刚才前台韦琴到哪儿去了,让她顶着,我们三人找个地方坐坐。马晓青有些惊奇,心想张惠怎么连这里员工的名字都能叫出来?她觉得张惠与温柔的关系肯定要比她来得近,心里不免有些不舒服了。我去关照我老公一声,让他在驾驶室等我。马晓青说。
温柔向张惠看去,不知如何应接,倒是张惠脑子很快反应过来,阻止马晓青,阿弥陀佛,你别让你老公把我们看扁了,好不好?既然撞到一起了,吃个饭又怎么啦?今天我来做东。
不了,你们难得有今天,我就不掺和了,我可趁此机会与我姨多说些话。季波折不知什么时候从楼上走下来,与温柔和张惠打招呼。马晓青好像忘记了刚刚为什么不舒服的事了,挽住季波折的手臂,俏皮地说,到时如果她俩欺侮我,你要来救兵的,这是你公安的职责。
朝阳养老院恢复了一时的平静。叶百合像一只老鼠似的发现院内没有动静,便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不过看见前台坐着的韦琴,还是收敛了一下。她知道她必须马上与黄伟亮见面,否则她真不知道如何将这台戏唱下去。
怎么办?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借口离开,二是支开眼前的前台韦琴,赶快让黄伟亮过来一次。然而,她找不到理由可以走出养老院这扇大门。韦琴说温院长吩咐在她没回来之前她要替她代管。就在叶百合焦急万分的时候,黄伟亮的电话进来了。黄伟亮说他现在就在叶兴达老板的茶室里,他会让叶老板打电话给韦琴找理由让她来茶室,这样他就可以来养老院与她见面了。
叶百合战战兢兢地偷看了韦琴一眼,然后收起挂掉的手机,等待叶兴达打电话给韦琴和黄伟亮的到来。确实如此,不一会儿,韦琴拎起电话,接听起叶兴达的电话,只听到韦琴一句“物业费”,然后马上回答,好好好,我到你这里来一次。叶百合听到这句话,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下。
当韦琴离开养老院不到一分钟,黄伟亮像个幽灵似的,马上闪进养老院大门。见四周没人,他一把抱住叶百合,在她的耳边悄悄地说,你混得比我好,女人的一张好脸确实能迷惑男人。叶百合连忙推开黄伟亮,你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有监控。
黄伟亮两只贼眼突然向四周扫去,说,你怎么不早说呢?叶百合回答,你给我机会了吗?紧接着,她把黄伟亮拖到没有监控的地方,单刀直入,我给你的微信你肯定看明白了,现在我怎么办?
顺水推舟,想办法与蒋栋梁上床。黄伟亮一双贼眼死死盯住叶百合。一阵优雅的《致爱丽丝》钢琴曲再一次飞扬起来,穿过他们的阴谋,叶百合感觉身上有一股电流,灼伤了她的每一根神经。黄伟亮好奇迹地顺着钢琴声张望过去,四肢不知不觉又移到监控区域,只见季波折从楼上走下来,目光不经意地撞到了黄伟亮,黄伟亮的贼眼也撞到了季波折,像一只老鼠看到猫似的,不敢往前也不敢后退,傻傻地立着,眼看着季波折一格一格楼梯往下走。
季波折往下走的时候,两眼始终盯着黄伟亮,心想,这个人不就是参与非法赌博而被拘留的人吗?怎么这样快被释放出来了?而黄伟亮心里也在琢磨这世上怎么有如此巧合的事?躲开养老院的眼线,结果还是撞到眼熟的,而且是在公安打过招面的人。
不允许你的名字与我老伴的名字一样。楼上的任老太太突然大叫起来,季波折不假思索地返回过去。黄伟亮又好像活过来,连忙退缩到无监控的地方,对叶百合说,我这里不能久留了,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便仓皇逃走,急得叶百合直跺脚,这是干嘛呢?干嘛呢?
前台的电话铃声响起,仿佛跟着叶百合一样焦虑急促,韦琴还没有回来,听蒋栋梁曾关照过她,如前台没人,电话铃声响起,只要自己在场,必须要接听。她现在不是强草鹤,是叶百合,她要学做院长的助理。想到此,她连忙跑到前台,趁着电话铃声还没有断,拎起了电话筒。
当对方得知叶百合就是蒋栋梁派来的院长助理时,便自报了家门,说她叫郁向阳,是龙泉会员,想问院长在吗?叶百合多想说自己就是强院长,但她知道一旦无理智,死的人就是她。所以她还是理智地克住自己,回答郁向阳,院长与她的几个同学出去吃饭,不在养老院。
郁向阳听到上班时间出去与同学吃饭,这不是可以让她抓住一个汇报的机会吗?她自然不会直接向蒋栋梁汇报,蒋利过两天和她一起带人来养老院参观,让那个新来的院长助理去跟蒋利说,如果蒋利知道了,那么蒋栋梁不就明白了吗?郁向阳想到此,很得意地告诉叶百合,请你转告温院长,过两天我要带一些人来养老院参观,让她准备好可口的饭菜。
叶百合挂断电话,正想转身,只见季波折急匆匆地朝前台走来,让叶百合莫名其妙心虚起来,季波折一句“你是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的话更让叶百合胆战心惊,脸一下子刷白,不知如何回答。
真不好意思,我手机没电了,充电宝也在我妻子包里,你能否让我用座机打个电话?季波折不好意思地问道。
打给谁?叶百合战战兢兢地问道,当她听到季波折说是打给他妻子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心里开始抱怨自己,一点也经不起风浪,人家明明把自己当成这里的工作人员,干嘛自己吓唬自己?于是,她连忙腾出一个地方,让季波折借用前台的座机,自己假装做事,耳朵却竖起来,听季波折到底是不是打给他的妻子?
当季波折拨通对方的手机,听见显然是从有隔音效应的饭店包房间传出的声音,很旷远。马晓青像抓到救命稻草似的,让季波折赶快过来,说她俩在攻击她。只听张惠说,你别胡说八道,佛有眼睛的。
季波折说他马上过来。挂断电话后,季波折对叶百合说,谢谢你。我想顺便问你一下,刚才那个人上哪儿去了?叶百合的神经又突然紧张起来,心虚地看着季波折,战战兢兢地回答,我是新派来的工作人员,这个人我不认识啊,据前台韦琴说,这个人的母亲也住在养老院里,大概是来看望他母亲的。
我没说你认不认识那个人,我只是问你看见他离开养老院了吗?季波折凭他职业习惯,感觉眼前的叶百合有些不对劲,他刚才分明看见她与那个人在说话,怎么一转身说不认识呢?为了不打草惊蛇,季波折没有再追究下去,只是从口袋里掏出几枚角硬币,说这是他付电话的钱,然后没等叶百合说什么,便朝养老院大门外奔去。
赶到马晓青指定的饭馆,还没走到所指定的包房门口,便听到包房里面传出三个女人不同音质的声音。马晓青的声音最响亮,有一种你追我赶的架势。三个女人唱一台戏,别看马晓青平时工作上雷厉风行,其实私下也会显露出小女人味。不过,与她的两位同学相比,季波折觉得她还是有点收不住自己,他真担心她会唱出违反纪律的戏。
等到季波折出现在她们三个人面前时,马晓青的声音突然戛住,两眼朝向季波折,然后像燕子似的飞过去,挽住季波折的手臂,无不显露出骄傲的神态,向她俩说道,我和我夫君一辈子手牵手,从来没有分开过。说完,把俏皮的眼神朝向季波折。季波折不好意思地连忙将话岔开来,问马晓青,还需要添什么菜吗?我去请服务员过来。
季老师,桌上还有那么多菜没动过呢,浪费是违反八项规定的。温柔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想去账台结账,却不料被张惠拉住。今天说好是我做东,谁也不要与我客气,我还想继续听马晓青恋爱史与事业发展史。张惠说着,向季波折翘起大拇指,夸他俩满满的正能量,好人有好报,功德无量。
季波折更加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而马晓青越发骄傲地把头仰得高高的,说,季波折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即使那些歹徒要抢走他,我就随他一起去。张惠发现马晓青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眶里已充盈了泪水。她知道公安人员的生命不属于自己的,而马晓青能说出这样的话,可想而知她对自己丈夫的爱是那么深切。所以刚才与她回忆当年班长的那些事也成为一种调侃了。你不要乱说话好吗?按佛祖的说法乱说话的人也有业障。张惠双手作揖,告诉马晓青,不要让无端的业障染上你的身。
张惠说到此,眼泪不知不觉地涌在眼眶里打转。或许她联想到自己的婚姻,她怎样才能狠狠地妒忌一回马晓青呢?可是妒忌也有业障的啊。张惠不敢往下去想,都是各人的命,注定要这么一路走过来,只有学会为自己擦眼泪。当她偷偷擦去快要从眼眶里流下的眼泪,不经意把目光向季波折投去,只见马晓青也抬头望着季波折,季波折看上去一脸不好意思,便把目光朝向温柔,然后以职业的习惯问起温柔几个问题,岔开了刚才女人爱唠叨的话题。温柔被季波折这么一问,神经马上紧张起来。是吗?韦琴不在前台岗位上,还有陌生人进进出出?噢,我回养老院后去查查监控。
张惠听到温柔提起韦琴在养老院的职责,似乎也想起那天输送护理工的情景来。韦琴在她的脑海里印象浮现出来。于是她马上把上次韦琴对她说的话复述给温柔听,要温柔明白,人的形象都是浮在表面的,心却藏在深处,只是看自己站在什么样的位置上。
望着季波折与张惠同时看着她并提醒她,温柔不知道应该先听谁的,谁的话才是有作用的。当季波折说,如果你们吃得差不多了,该让温柔回养老院了,温柔才感觉到有人帮她解围。而季波折在说话时不忘记身边的马晓青,风趣地对她说,我的手机充电宝怎么会在你包里?这个问题也要追查一下,否则让我难堪,刚才的那个电话是借养老院的座机打的。马晓青听得一愣一愣,翻开自己的手机信息,确实如此。
在穿外套与检查桌上是否有遗漏的东西时,温柔又想起包里还有一张交通卡没能还给马晓青,她想这个时候能还给她是时候。于是,她从包里取出那张崭新的交通卡,对正在起身的马晓青说起那张交通卡的由来,因为迟迟未还,是因为没有找到很好的机会。
马晓青抬头朝季波折看去,并下意识地用身体档住了季波折,有意地使温柔与季波折隔开了距离。怎么没有机会啊?难道我们是第二次见面吗?说完,假装看了看温柔还给她的交通卡,补充了一句,这张交通卡本来就是你的,你不要再无中声有了。
温柔一时无语。张惠听到马晓青说温柔无中声有,觉得马晓青说话有点刺耳,因为不知内情,所以上前探问,她不想好不容易相聚的老同学就因为某些原因而不开心。马晓青把手中的交通卡塞给温柔,一边说这张交通卡本来就是你的,一边向后退一步,转身挽起季波折的手,问张惠,你想要知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秘密吗?马晓青诡秘地一笑,然后又放开声音大笑,说,我们的秘密多了,爱情的秘方我才不会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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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老太太在走楼梯时两阶台阶当作一阶台阶跨,而导致整个身体从楼梯上摔下来。这一动作正好让带队前来的郁向阳撞见。郁向阳在扶起任老太太的时候,四处寻找温柔的影子,而叶百合此时此刻就在不远处。据前台韦琴说温院长去消防处办公事,然而传到蒋栋梁的耳朵里却把前几天的事与今日的事混杂在一起,说温柔利用工作时间与她的同学吃饭,导致这一件事故发生。
蒋栋梁接到这个电话,不问青红皂白,拨通温柔的手机号码,就训斥了她一顿。我把院长助理给你,不是要你推卸责任,你怎么可以利用工作时间出院与同学聚会呢?现在养老院是非常时期,你不是不知道。
接到蒋栋梁的这只训斥电话,温柔正好与消防处的处长汇报养老院消防情况和如何接应消防措施的事。温柔回答蒋栋梁,她马上把现在的地理位置截图给他看。蒋栋梁说,正因为我信任你才让你当养老院的院长,而你让我失望,这件事等我回沪再作处理。说完,不给温柔说话的机会,便挂断电话。
温柔原本还想与消防处的处长交流有关消防时装秀的事宜,结果被蒋栋梁这么一搅和,心情全没有了。于是,她向消防处的处长告辞而直奔养老院。一路上,她打电话问韦琴究竟怎么回事?当韦琴一五一十向温柔汇报情况后,温柔明白了一切。她说,她已经在回养老院的路上了。
等到温柔赶到养老院,马晓青的车正好停在养老院大门口。从车里钻出来,看见温柔,便马上叫住她,说,没事的,别紧张。我姨的两个儿女都公差去国外了,季波折在岗位上一时半会走不开。温柔一把抱住马晓青,说,谢谢你的理解,但我们内部人偏偏喜欢幸灾乐祸。马晓青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幸灾乐祸的人不知道我与你是什么关系。
是谁?温柔一边问,一边把目光朝向前方,只见前面的郁向阳把叶百合往温柔一方推去,自己只顾去做其他事。叶百合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心想,我整过容了,完全是一个新人,而你的名字永远在黄伟亮那张名单上,谁人不知?而你把我推向温柔,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家都别紧张,我是任老太太的外甥媳妇。马晓青向现场里的所有人说明自己是当事人的亲人,老人有闪失很正常,只要以后多加防范措施就可以。现场所有的人当听到马晓青这句话时,都翘起了大拇指,包括郁向阳也翘起了大拇指,说有这么好的家属,养老院还怕管理不好吗?说着,有意把自己的身子朝马晓青靠。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马晓青与郁向阳同时掏出各自的手机,结果是马晓青的手机铃声。显示屏上出现季波折的名字,她知道这个时候季波折给她电话,肯定有什么急事或重要的事情必须马上交代,马晓青连忙接听起来,果然是。季波折提醒她,只能听着不要回应,听完马上挂断电话。当季波折讲完“那个被保释出来的黄伟亮又被抓回去,现在你马上回局里”这句话,马晓青只是“嗯”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马晓青收起手机,回头对温柔说,姨让她多费心了,她现在有事,回头会与季波折一起来养老院的。说完,便驾车离开,汽车的尾烟一下子喷发出来,大概长时间没修理了原因所致。随汽车的尾烟一阵过后,养老院里又掀起一阵骚动。叶百合警觉地看着马晓青的车渐渐消失之后,掏出手机,拨响黄伟亮的手机,她想把那个弹奏《致爱丽丝》钢琴曲的任老太太摔跤以及摔跤后的事一五一十向他汇报。谁知,拨了几次,都处于一种关机的状态。她第一感觉就是刚才马晓青急匆匆地往外赶会不会与黄伟亮有关系?
我要强院长帮我洗澡,祁老伯的声音像一枚炸弹落在骚动的队伍里,突然声音嘎然而止,所有的目光朝向楼上的走廊。叶百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在安慰自己,我已经是叶百合了,不是强院长。环顾四周,所有的人都在注意楼上的祁老伯,而不是她,她方才心定下来。
温柔穿过人群,三步并作二步走上楼梯,走向正在呼叫的祁老伯。祁老伯看见温柔,而不是强院长,又是摇头又是摇手,他要强院长洗澡。护工小兰对温柔说,祁老伯脑子时清时糊,像他患了两次脑中风,按这个状态算是好的。小兰让温柔放心,她是张惠老师派来的,张惠老师关照的话她都记在心里了。
温柔一阵感动,眼泪情不自禁地充盈眼眶,差点掉下来。小兰说,温院长,我是拿工资的员工,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我会把祁老伯哄回房间的。看着祁老伯在小兰的哄骗下,慢慢地静下来,温柔突然想到叶百合这个人。于是,她很快找到她,并提醒她是院长助理,这类事应该由她来协助管理。叶百合在点头应付温柔时,手揣着手机,心神不定。而郁向阳疏散大家围观之后,走向温柔。温院长你好!刚才我听楼上那位老人叫强院长,是叫原来的院长呢,还是他叫错了呢,你是温院长啊!
温柔当然明白郁向阳话中之话,便笑着回答她,谁可以计较患过脑中风的老人呢?恐怕自己到了他们这种年龄,还不知道是啥样呢?说完,又朝向叶百合,关照她现在去任老太太的房间看一看。叶百合揣着手中的手机,心急慌忙地应了声,掉头就走。
看着叶百合这么听话地走向任老太太的房间,郁向阳向温柔使了使眼色,说,叶百合这个女人是招聘会上招来的吗?温柔好像没有听明白,疑惑地看着郁向阳。郁向阳说,比如大家都知道你是曲汇河的夫人,也知道你是在市文化宫不用坐班的人,来龙去脉不用查就知道你是谁,包括我也是,一个退休工人,拿出身份证便能查到我的底细。郁向阳说到此,停顿了片刻,脑子里马上出现自己当年被亲生父母亲送给养父母的情景。这个底细除了她死去的丈夫知道外,谁也不知道。她想每个人都有底细,她只不过向温柔打个比方罢了。
温柔听明白了郁向阳的意思,心想,这是蒋总带来的人,谁有权去过问呢?然而你郁向阳又是出于什么动机呢?好几次听曲汇河说她不是省油的灯,温柔不得不给自己打了一个问号。为了避免祸从口出,于是找了一个借口回避了她。
过了几天,韦琴与温柔汇报工作时,无意间说漏了是郁向阳打过电话给蒋总,说任老太太摔跤的那天她正好与她两位同学外出聚餐。温柔想起事发当日,也就是她在与消防处的处长谈工作时接到蒋栋梁电话里训斥的这件事,恍然大悟。韦琴发现温柔的神色有些不对,连忙向她说对不起,说她不是故意的,她只不过是前台,汇报工作是她的本份。
什么故意不故意的?故意又怎么样呢?只见叶兴达一副凶暴的架势,从养老院门外冲进来。第一眼看到温柔,便以命令的口吻,给你三天时间把养老院里的钱交出来,否则赶快滚出养老院。温柔面对眼前看似亡命之徒的叶兴达,脑子第一反应就是赶快打电话给季波折。季波折曾对她说过,只要有危及她生命的预兆可以随时打电话找他。
为了缓和眼前的局势,不让叶兴达发现她的动静,温柔装出一脸笑意,说,可以,其实我也不想在这里呆了,你叶老板有接盘的意思,我立马打电话给蒋总。说着,拿出手机,装着想拨电话的意思,被叶兴达一手挡住。别指望你那个蒋老板了,他在新疆出事了,被抓进去了。
温柔一愣,心想,这怎么可能呢?前两天还打电话训斥她,这一定是叶兴达胡编乱造,想趁蒋总不在的时候,骗夺养老院里的钱。而叶百合不知躲在哪处也听到了蒋栋梁被抓的消息,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拨通蒋栋梁的手机号码,一连串的铃声响起就是无人应答,叶百合想如果真的被公安抓起来,手机肯定要处于关机状态,所以,她也不相信叶兴达所说的话。
正因为蒋栋梁被抓了,所以我是没指望他继续租我的养老院房子了,我查养老院的帐没收养老院银行卡也是情理之中。叶兴达看着温柔退却的样子,凶暴的架势收回了一些,手挥挥,我做人也不是不讲情面,允许你现在与蒋栋梁打电话。
既然叶老板说蒋总被抓进去,蒋总的手机肯定要被公安没收。我不想打了,我就遵照你叶老板说的,三天内我准保把养老院的帐交到你手里。温柔一边说着,一边在想,只要你离开养老院,我马上打电话给季波折,三天后见分晓。叶兴达说,温院长真是爽快人。说着,看了看四周,当扫视到叶百合时,警觉地问温柔,叶百合这人到底是谁?
我是叶百合,是蒋总派来协助温院长工作的。叶百合想她再不能沉默了,否则一旦被赶出养老院,工资问谁去要,现在黄伟亮与蒋栋梁俩她都联系不上,只有暂且站在温柔一边,才能过这一难关。凭她这段时间与温柔接触,发现温柔不是这么容易答应放弃的,她一定会有办法对付叶兴达。
叶兴达不怀好意地睨了叶百合一眼,冷冷地说,院长助理,你们蒋老板也蛮会搞事的,一会儿是院长,又一会是院长助理,不管了,三天后一起给我滚蛋。叶百合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心想,你这种吃了原告还吃被告的混蛋,去做白日梦吧,她才不会相信蒋栋梁与黄伟亮都出事。想到此,不等叶兴达离开养老院,便赶快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再次拨响黄伟亮与蒋栋梁的手机。结果都处于关机状态。
叶百合的心突然慌乱起来。找不到蒋栋梁意味骗不到他的钱,找不到黄伟亮意味找不到下一步的计划,她像一只无头苍蝇似的,不知如何是好。突然,电话铃声闯入她的耳里,她想这个时候一定是蒋栋梁或者是黄伟亮回她的电话,却不料是她的弟弟打来的电话。弟弟在电话那头说,父亲住院,母亲一急,不小心摔了一跤,左手左脚都上了石膏,让她赶快回老家一次。
回家不就意味带钱回家吗?叶百合原认为利用开佛商协会租一套别墅办公室,会很顺当骗到蒋栋梁的钱,但谁能想到命运偏偏作弄人,三天之后又会是如何的结局?她多希望三天里蒋栋梁或者黄伟亮他俩之间任何一个人肯定会出现在她面前。
谁知三天之后第四天,叶兴达笃悠悠地一路晃荡到养老院,然后自说自话闯进院长办公室,命令温柔打开保险柜,却不料被季波折三下五除二地反铐起来,交给了与他一起过来的几名干警。叶百合看着叶兴达被抓走,反而觉得自己的末日已到。
温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两手作揖感谢季波折。季波折说,叶兴达不是他管辖范围,刚才那几位干警是他朋友手下的。听他朋友说叶兴达是这里的地头蛇,称王称霸,以为可以买通各个关节,他却不知道现在已行不通了。
《致爱丽丝》钢琴曲优雅地飞扬出来。温柔顺着声音向楼梯上望了一下,然后很快把目光回落到季波折身上,季老师,那天任老太太不小心摔了一跤,确实是我们院方的责任。马晓青与你都没有怪罪我,真让我感动,否则我的领导不会放过我。温柔说到“领导”,当然是说蒋栋梁,这三天里她给蒋栋梁打过一次电话,蒋栋梁只是告诉她,他现在黑龙江伊春,再过一周时间就可以回沪了。
其实你姨是一位非常优雅的老太,我想……温柔看了看季波折,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说。季波折听到温柔夸他的姨,自然高兴,便说,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养老院里的事都应该听你的。
我想组建一支老年时装队,让任老太太为这些老年时装队员伴奏,这支时装队来自于消防官兵的父母辈和爷爷奶奶辈。温柔说。你这个想法太好了,可我的姨自从患了痴呆症后,只会弹奏一首曲子。季波折说话的语调永远是柔柔的,与马晓青大相径庭的语调风格,她更喜欢与他交流。温柔连忙打断季波折的话,说,不试试怎么能说不行呢?季波折双手作揖,随同温柔上楼去看望他的姨时,轻轻地告诉温柔,黄伟亮被抓了。温柔突然停止脚步,吃惊地看着季波折,不相信这是事实。季波折柔柔地说,如果不把他抓了,我还真不知道黄伟亮与龙泉有关,与朝阳养老院有关。还与叶兴达有不可分割的关联。
那……那蒋栋梁没事吧?温柔战战兢兢地问道。
噢,中国成为世界老年人口最多的一个国家,中国政府支持像蒋总那样民营企业老板还来不及呢。季波折正向温柔解释时,任老太太好像已听见季波折的说话声,便两手扶住房间门框,两眼望着季波折与温柔说话的楼梯口,等待季波折能到她身边。
你看,任老太太能认人了。温柔发现任老太太远远地看着他俩,兴奋地对季波折说。季波折听到这句话也下意识地朝前方看去,姨果然站在房间门口远远地看着他。当季波折叫了一声“妈”时,只见任老太太露出兴奋的神态。
她不是你姨吗?温柔疑惑地问道,她以为季波折激动得慌乱了自己的口舌而才叫错的。当季波折把任老太太扶回房间后,与温柔说出原委。原来季波折从小由任老太太一手带大的亲外甥,任老太太当作季波折是自己亲生的,由此季波折随他的几个哥哥妹妹的叫法,把任老太太当作自己的亲妈。
温柔听着原委越发敬仰他了,甚至暗暗庆幸当初是她接受任老太太留了下来,而有了后来的事。你看,任老太太一定能为老年时装队伴奏。温柔很有底气地说。任老太太听到温柔在夸她,连忙回到钢琴架前,优雅地弹奏起《致爱丽丝》。季波折看着自己的姨,则说,我姨年轻时非常时尚,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她在上海百乐门舞厅替人钢琴伴奏。姨父与姨就在百乐门里认识而有了后来的故事。夫妻恩爱了一辈子,谁能想到一家子为姨夫过七十年生日之际,姨深情地为姨父弹奏《致爱丽丝》钢琴曲时,姨父竟然突然脑溢血而死在生日宴席上呢?姨总认为姨父的死与她有直接的关系,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才变成现在的样子。季波折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看得出他对任老太太的感情非常深。温柔正想去安慰他什么,却被他抢言一步,这是我家的私事,不说了,我今天主要是来执行任务的,顺便告诉你黄伟亮已被抓的消息。
谁知这么顺便告诉的消息让门外的叶百合偷听到了。叶百合原本想抓捕温柔与季波折之间到底有什么暧昧关系的事,好让有把柄当成她的资本,然而,温柔与季波折的把柄没让她抓住,却听到令她足够崩溃的消息。黄伟亮怎么会被抓起来?难道与那天季波折借用前台座机打电话有关?叶百合一想到此,心里不免打了一个寒战。黄伟亮被抓,意味她的假身份证被暴露。怎么办?她还没有与蒋栋梁联系上,老家的父母眼巴巴地望着她回去。叶百合决定再打一次电话给蒋栋梁,权当瞎猫抓死老鼠,碰碰运气吧。
想不到运气真给她碰上了。她试着拨通蒋栋梁的手机号码,铃声响起,蒋栋梁的声音便传到她的耳里了。蒋栋梁说他人还在黑龙江伊春,佛商协会的事等他回沪再说。叶百合听到这句话心里有所安慰,蒋栋梁还能把这件事记在心里,说明她还有时间骗取他的钱。
正当叶百合琢磨如何骗取他一点钱先寄回给老家父母的时候,蒋栋梁在微信上发了几张他在伊春考察的照片,他让她在温柔后面学点东西,或许以后他能派她更大的用场。叶百合看到此信息,再也想不出如何把话引到她所想要的话题去,心里思忖蒋栋梁是不是在与她捉迷藏?难道他不知道黄伟亮被抓的消息了吗?
我要强院长帮我洗澡!祁老伯的声音又像揭开了锅似的,在走廊里大叫起来。看见叶百合站在任老太太房门口,便直冲向她吼,你是强院长吗?强院长回来了,我要强院长帮我洗澡……温柔听到走廊里祁老伯的叫声,连忙从任老太太的房间里奔出来,只见祁老伯发疯似的朝叶百合这边追来。
昨晚梦见菩萨对我说她就是强院长,我要强院长帮我洗澡。祁老伯看见温柔,便手指着不远处的叶百合,直嚷嚷,看见季波折又重复这句话。温柔对季波折说,祁老伯的脑子比你姨还要糊涂,因为黄伟亮曾把一个从大浴房出来的姓强的女人介绍到这里当院长,帮祁老伯洗过澡,于是,祁老伯一直记住姓强的了,今天肯定是一种幻觉。
黄伟亮介绍过来的?季波折听糊涂了。温柔连忙解释,是章志忠带过来的,其实当时是章志忠与黄伟亮搞在一起的。你知道吗?章志忠就是张惠的老公。不过,章志忠与黄伟亮早已翻脸了,估计张惠也不可能让章志忠与黄伟亮有来往。
季波折一边听着,一边点头,不经意地朝叶百合那个方向看去,发现叶百合人已不见,而祁老伯的呼叫声仍然没有停止。凭自己多年的职业生涯,季波折认为如今科技发展,人脸识别系统的形成,即使整容可以识别出原样。前两天他们就凭借人脸识别软件破了一个案子。季波折想祁老伯虽然有痴呆症,但是痴呆症患者也有潜意识,而不是幻觉,就像他的姨,虽然患上了痴呆症,但她潜意识里钢琴是她的最爱。
温院长,我得回去了,总之,你别忽略祁老伯这种看似糊涂的行为。那个叶百合进养老院时核实身份证吗?别急着回答我的问题,黄伟亮能这样大胆妄为,肯定与你老板管理不当有关系。季波折即便说到这类铁板钉钉的事,语调也是柔柔的,温柔的脑子里无法将该想象的东西展开来,只能听从他的意见,多留一个心眼去观察。
在后来一段日子,温柔开始有心观察起叶百合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当祁老伯看到叶百合那种拼命劲儿时,她做了一回有心人。有一次,她特意来到全护理房间,来到正在吃饭的祁老伯身边,从饭菜口味聊起,渐渐地往她真正想要聊的话题靠拢。当温柔问起祁老伯怎么会把叶百合看成是强院长时,祁老伯抹了几下嘴,绕有兴趣地与温柔说开来。他第一句就说,温院长,谢谢你没把我当成不正常的老人看待。然后他开始滔滔不绝地向温柔说明,他就是看出来此人就是强院长。温柔一边听祁老伯讲解,一边想着季波折对她说过的话,别忽略祁老伯这种看似糊涂的行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老人更要相信他清醒时候的感觉。
当祁老伯说完他一整套看法后,好像觉得口有些干了,埋怨起这饭菜煮得太咸了,味精放得太多了。温柔想回答祁老伯,饭菜要清淡是她给饭堂制定下的制度,不可能制作得太咸,然而祁老伯突然一声“我要强院长帮我洗澡”的叫喊,着实让温柔吓了一跳。不管温柔怎么劝说,祁老伯就是不答应,非要强草鹤出来与他见面不可,否则他就要定温柔包庇罪。祁老伯问温柔,强院长有什么见不得人儿的事?院长帮助院里的老人是天经地仪的事。祁老伯要温柔明白,我是在帮你减轻负担,任老太太的事你已经忙不过来了,我不能增加你的负担,我必须找强院长的麻烦,我不能允许你不关心任老太太,她弹奏的钢琴很好听。
祁老伯叫嚷的声音,躲在不知哪个角落里的叶百合听得一清二楚,其实她也想出来与温柔争个高低,可是偏偏她是这么倒霉,她只能像一只老鼠似的,只有没人时才能偷偷溜出来透一下空气,她当然知道如果再呆下去,一定会呆出一身病来。那天老家的弟弟又来电催她回家时,她才鼓起勇气告诉自己,不能听之任之了。她告诉弟弟,她已经整过容,她让家人有一个思想准备。弟弟问为什么?强草鹤说,上海不比老家,上海找工作都是看脸吃饭,没有钱我怎么寄钱给你们呢?弟弟说,那你尽快回家。
挂断弟弟的来电,叶百合在蒋栋梁的手机号码上不时地徘徊,心里思忖该如何圆谎呢?她努力地回忆蒋栋梁平时是一个并非小气之人,也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现在只有他能为她解围,而这该死的黄伟亮怎么偏偏会在这节骨眼上出事?叶百合紧紧地握住手机,闭上眼睛,圆谎的留言在她脑海里翻滚。对,就这样编,她不相信蒋栋梁有三头六臂能挡住女人的魅力?
一阵手机铃声折断了她的思路,儿子的声音像一种催化剂似的,让她情不自禁地哭出声来。儿子,妈妈也想你,妈妈马上回到你身边,到时候你不要认不出妈妈的模样来。叶百合伤感地对儿子说出这句话时,其实心里也做好了准备,自己这张脸早晚要面对家人。
然而这张脸后来始终没有出现在朝阳养老院里。那天温柔向蒋栋梁汇报这一情况时,马晓青正好来看望任老太太。马晓青以为温柔还在为这件事纠结,就埋怨起温柔来。她说季波折把上次来养老院的事都向她汇报了,如果再为此纠结实在不该。随后马晓青又进一步向温柔说明,她才没那么小气。季波折是公家人,能为人民做事是他的光荣,她只有支持才是尽到一个妻子的责任。
温柔听得有些莫明其妙,她不知道如何来回应马晓青的话,拿着一份刚才与蒋栋梁汇报情况时所记下蒋栋梁所交代的事,尴尬地说,我手上还有一些事,你先去看望你的姨,等一会儿我们再聊。马晓青回答,也好,我今天只是来提醒你,员工们的身份一定要核实,你看看我们过去那个班长,把每一位同学的家庭地址联系方式都装在他的花名册里。说完,像风铃般的笑声穿过温柔的耳朵。温柔看着她朝楼上飞奔,很快消失于她的眼帘,深深地叹气着,这个马晓青到底吃的哪门子醋啊?
重新把思想集中到那份记下蒋栋梁所交代事的纸上,温柔总觉得蒋栋梁耳根太软,不善于用人,洗衣房的夏老板三言二语就能将他哄骗过去,还有那个强草鹤,被章志忠说成是有职称的院长,他也相信了。如今来了个叶百合,也不问什么来路,而这些让她记下的事有什么用呢?当天傍晚,就在马晓青离开养老院后不久,温柔突然发现祁老伯的房间里有响声,敲门进去,才发现叶百合在帮祁老伯洗澡。祁老伯看见温柔闯进没有上锁的房间,大声地叫起来,我要强院长洗澡,你是温院长,你给我出去。
叶百合集中生智,连忙从祁老伯的房间里走出来,向温柔解释,我暂时不能走,我要等蒋总回来。刚才回院时,发现祁老伯站在房间门口却小便失禁,为了弥补这几日没在院里上班,特意做了一次护工。说完,又返回到祁老伯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