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班快走到我所住小区门口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楼下围了一大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吵嚷嚷的很是热闹。我挤进人群,只见一个打扮非常时髦的中年妇女站在人群中间,身穿一条红色飘逸的长裙,脚蹬一双黑色高跟鞋,正盛气凌人地对着她身旁的女人指指点点。我仔细一看,那个被指责的女人不是我家对门的邻居林姐吗?我在心里猜测,肯定是她家患老年痴呆的婆婆又闯祸了。
果不其然,从大家的议论中得知,林姐的婆婆从楼上自家的窗台上扔下一只又脏又旧的凉鞋,不偏不倚刚好落在从楼下经过的中年妇女身上,于是中年妇女便在楼下吵嚷开了。见婆婆扔东西砸着人了,林姐急急忙忙地跑下楼来,一个劲地笑着对中年妇女赔不是:“大姐,都怪我不好,对不起啊!”可中年妇女就是不依不饶:“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你看看我的裙子弄得多脏,太气人了!”林姐一脸无奈,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旁边围观的都是小区附近的人,也都了解林姐家的情况,见此情形便都热心地帮着林姐劝说:“大姐,算了吧!她婆婆都八十多岁了,脑子糊涂了。”“是啊!你就别计较了,她是老太太的媳妇,也不容易呢。”“大姐,你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衣服脏了回家洗洗干净就是,算了吧。”在大家的一致劝解下,中年妇女总算是消了气,拍拍衣服走了。
林姐四十七岁,长得瘦弱、文静,是一家单位的会计,丈夫是小学老师,林姐的父母几年前相继去世。婆婆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儿媳都在外地工作,照顾老人的重担便落在了林姐夫妇身上。婆婆今年已经八十四岁高龄,几年前患上了轻度的老年痴呆,记忆力和智力都逐渐减退,脑子经常犯糊涂。
林姐是个特别爱干净的人,可婆婆有时晚上起夜不去卫生间,就在客厅的垃圾桶里方便,来不及了还尿在裤子上,给婆婆洗尿裤子是常有的事。有一次林姐洗了手拿毛巾擦手,发现上面有一团团黄色的污渍,像是被火烤糊了,林姐问爱人是怎么回事,爱人说不知道,她拿到鼻子跟前一闻,结果闻到一股屎臭味,原来是婆婆弄在上面的,林姐感觉胃一阵难受,差一点吐了出来,这让她恶心了好长一段时间。
婆婆记忆越来越差,说过的话或做过的事,转身就忘了,还经常乱放东西,做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一天早上,林姐很喜欢的一双皮鞋突然不见了,家里各个角落找遍了也不见踪影,问婆婆看见没有,婆婆摇头说不知道。晚上林姐打开冰箱拿菜做饭,发现里面放着一包裹着的报纸,打开一看竟然是那双失踪的皮鞋,看着已经被冻得僵硬的皮鞋,林姐和爱人真是哭笑不得。有时他们不在家,婆婆衣服裤子也不脱,就到他们床上睡觉。前不久,林姐刚买了一条很贵的裤子,她个子比婆婆高一点,老太太等他们上班后,竟用剪刀把裤子剪短了一截穿在身上。夫妇俩下班回到家,发现崭新的裤子被婆婆剪得长短不一,林姐心疼不已,老太太却像跟没事一样。林姐的爱人忍不住埋怨了老人几句,但是看着婆婆无辜的表情,林姐也不忍再说什么,最后把裤子拿到外面重新做好后给了婆婆穿。
婆婆犯糊涂时就朝楼下乱扔东西,林姐家在四楼,有一次婆婆随手抓起一把修理用的钳子扔下楼去,把林姐夫妇俩吓坏了,幸好楼下没人,要是砸在别人头上,那后果不堪设想。后来他们上班后,不得不把家里的门窗、厨房门都锁上,把剪刀、榔头之类的硬物全部藏起来,以防发生意外。
婆婆有时会乱发脾气,本来好好的吃着饭,她突然就莫名其妙地板着脸,放下碗筷跑到一边生气了,嘴里嘟囔着什么。林姐就得像哄小孩子似的,给她说好听的话,逗她高兴,连哄带劝让她把饭吃完。婆婆还有一大癖好,每次出门都要捡一些瓶瓶罐罐、塑料袋、废纸等垃圾回家,让夫妇俩苦恼不已,只好偷偷拿出去扔掉。每次叮嘱她不要捡回家,她点点头答应,但没几天老太太又会捡一包回来。
林姐很少与婆婆发脾气,总是尽心尽力地伺候婆婆。周末,同事邀她出去聚会,她却说要带婆婆去医院。婆婆牙齿不好,吃硬东西费劲,她就尽量把饭菜煮得很软。每隔几天,林姐和爱人吃过晚饭后,就会牵着婆婆在小区里走走,去广场、公园散步。
小区的大爷大妈都羡慕这一家人,说老太太真有福气,找到这样一个好媳妇。他们都夸赞林姐:“你看小林,常年照顾一个患病的老人,真不容易,别说是婆婆,就是自己的亲妈也难做到啊!”“是啊!小林真是个孝顺的媳妇,难得呢!”
但也有一些人好心劝林姐:“小林,你真傻,现在不是有养老院吗?怎么不把老太太送到养老院去呢?” “可不是吗?花点钱就是,你可省心多了!”
林姐听了却异常平静:“其实我也是个正常的人,也不是没厌烦过,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念头,要给婆婆洗尿裤子,闯祸之后要给人赔不是,每天都小心翼翼的,这样的日子真的很累很苦,但冷静想想,她毕竟是我爱人的母亲,婆婆从三十二岁就守寡,将两个儿子含辛茹苦地拉扯大,受了不少苦,现在她老了,我们不能丢下她不管,每个人都会老,我的母亲已经不在了,婆婆是这个世上我唯一叫妈的人。虽说养老院里有人照顾,但老人需要的是家的温暖,是儿孙的陪伴,她都那么大年纪了,还能有多少时间呢?自己的亲身母亲是妈,婆婆也是妈啊!”
婆婆也是妈!听着这句朴实而温暖的话,我眼眶不由得湿润了。
作者简介:徐光惠,重庆市大足区作协会员,重庆市散文学会会员,爱好文学,曾经在《中国电视报》、《延安日报》、《重庆日报》、《大足日报》、《散文世界》、《四川散文》等报刊杂志发表散文、随笔上百篇。
【本文入选2015年中国散文佳作精选集中国书籍出版社主编:毕凌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