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灰蒙蒙的天色中出发了,可能是由于昨天沙尘暴肆虐的缘故吧,县城和周围的村庄,全像是黄土雕塑起来的,没有一点生气和声色。这样的氛围,到让人有了一种急欲走出去的焦躁。而对于蓝湖这片神奇的目的地,更多了一份渴望。
我们乘坐的越野车驶离党城小小绿洲盆地后,一座看起来跟阿尔金山一般的巍巍大山,挡在了我们面前。这是一座闪着耀眼的令人窒息的黑色的大山,没有花草和树木,它仿佛就是远古时代一颗冷却的庞大陨石,一座死气沉沉的火山。若不是它宏大的黑色与阿尔金山皑皑的白雪相对衬,你一定会把这座山当成阿尔金山的一部分,尽管它们泾渭分明。越野车行到山脚下,原先能够看到的地平线上透露出的微微的曙光,早已消失了,在这代之而起的庞然的黑山前,我们仰望不到山尖,似乎回到了夜晚。
“不是所有的黑夜,黑暗才全部降临”葡萄牙当代诗人卡西米罗·布里托的这句诗,此刻忽然翻出了我的脑海。黑色,让这座大山,这座大山的顶部,显示了庄严和旷达的力量。
这就是黑大坂。一处雪域高原上不可逾越的高地。
上山的路,蛇一样曲折,又蛇道一般狭小,越野车完全是贴着一座一座山峰绕行。坡度大,转弯急,双手紧紧抓住拉环,手腕经过几个回合,仿佛就要折断了,酸痛难忍。车窗外,斗大的石头、拳头大的石头,闪着冷冷的寒光,随着越野车的颠簸,它们晃动着棱角分明的躯体,像一个腰缠黑皮带的摔交手一样,一步步逼近了我们。一些小的石头,还溅起来,打的车体叭叭作响。一车的人,就居然没有了声气,心里砰砰的直跳。
当我置身在黑大坂的肩膀上,我不能说出我眺望到了什么。在越野车急缓紧凑的螺旋式攀升中,我心里一直在空空荡荡的尖叫着。这远比一场美国F4影片中的生死时速更令人惊惧和不安。那些菱形状的、有着齿尖的黑石头,随时有翻过身来的可能。越野车,在我当时的心境里,不过是一块更大的黑石头而已,它就背在另外的石头上。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滑落,甚至能够听到它坠地的哐噹声。我的身体有了明显的不适,先是后脑勺像被人捏紧了,紧接着太阳穴突突地往外胀。头也昏沉沉的,整个人有点儿支持不住了。记得前几年到索尔苏草原,也遇到过同样的情况。那一回,我在宾馆整整睡了一天。巴依娜说,这是高原反映,不过不算严重。我却吃了一惊:接下来还有好几十里路,如何挨得过去?
当我翻越黑大坂,当我的双脚踏上坚实的平川,踏在党河中游开阔的大峡谷时,我知道我的手里,肯定攥了一块沉甸甸的黑石头。这是来自天堂的份量,让一个旅行者加剧了冒险的成分。
作者简介:陈思侠,甘肃省酒泉市神舟路27号《酒泉日报》
【本文入选2015年中国散文佳作精选集 中国书籍出版社 主编:毕凌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