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指算下,这一路上共用去20多个小时,期间换过2次火车,3次客车,终于脚下变得不再摇晃,我踏踏实实地走在家乡的土路上了,忽然有种胜利大逃亡的感觉,近乎麻木的脑袋还是发出准确的信号:我,到家了。
父亲许是听了停车的声音,从路边的小店里迎出来,那头雪白的头发比太阳光还要刺激我的眼球,鼻子一酸,喊了声“爹,你咋来了,不是说了不用接了么?”.父亲倒是满脸的欢喜:“在家没什么事,就下来迎迎你”。虽然十多里山路,父亲总会下来迎我们兄弟姐妹几个,这么多年,似乎成了习惯。因为不想他抢我肩头那个重些的包,我把一个轻些的包给了父亲。秋天的下午光照依旧很强,天如火烧起来般热。抬抬头,北方的天空,竟蓝的醉人,空气中弥漫着收获的味道。周围景致如当初一般,竟没什么变化。父亲说,农村就这样了,不可能像城里变化那么大。但是,城里无论再变化,也无法像这里一样那么吸引我的心神。走过乡林场,悠悠的山路,开始在山间婉转起来,时隐时现。路边的树林开始斑驳起来,用母亲的话,已经花山了,绚烂多姿地摇曳着你审视的目光。我问父亲,今年山上的蘑菇多么?父亲说,今年雨水大,并不收山(即是野菇、山果之类的比较少)。只是前几日,下了一场雨,出了一茬蘑菇,没来及采多少就已经老了。没过几天,天突然变冷,温度下降到零度,院子里的水竟也结了冰,山上的树叶没来得及枯黄,就被冻死了。边走边聊,便到了一处拐弯,以前是出石头铺路的地方,我们俗称打石场。恰好一辆三轮经过,司机与父亲十分熟悉,让我们稍等片刻,说是很快就会返回,到时带上我们。说实话,这颠簸的山路上坐上这样飞驰的三轮车,一是不安全,二是极不舒服,我是不打算坐的,只是看到父亲脸上渗出的汗珠,心有不忍,于是跟父亲找了一处阴凉地,坐着等车回来。想起包中有几块朋友送的月饼,父亲又喜甜食,于是赶紧翻出来给父亲一块,看着父亲吃的急,我又翻出矿泉水,扭开盖递给他。秋阳透过树枝洒在我们父子身上,鸟儿们在叽叽喳喳地叫着,小河就在不远处哗哗啦啦地流淌着,草木依旧繁茂。风就那样轻轻地拂动树叶,发出哗哗的响声。抬起头,目光穿过田野,再往远方去就是重叠的群山,一直延伸到天边。而我和父亲,就这样边聊边休息在北方的天空下,悠闲而自得,没有谁不会贪恋这样美妙的一刻。
休息了一会,我跟父亲说,与其在这等着,不如继续前行。父亲便站起身轻轻拍拍我裤子上的土,这才跟我并肩向前走。我说着自己的近况,以及在单位的人和事。父亲并不言语,只是静静地听,不时地插进一句半句的话。一年多没见了,看似没有变化的父亲,还是比上次老了,以前他负重走这些路时,气不多喘,面部改色。可岁月不饶人,尽管没有背什么东西,我还是可以听得见他略重的喘气声。可能是走的有些乏了,他径自点了一颗烟,夹在手上,不时的吸一口,蓝幽幽的烟顺着他白苍苍的头发向上延伸,消失在碧蓝如洗的空间里。听到他不时的咳嗽,我埋怨到,烟还是要少抽些,毕竟对身体无益。我也深知说这些是无意的,但还是担心有损他的健康。他倒是没有没有像往常一样抱怨,反而略显慌乱的说,抽的时间太长,便成了习惯,戒了几次也没戒掉,这玩意还真是费钱,你要说不抽吧,琢磨个事啥的,还像少了什么一样,抓心挠肝般的难受。可能是怕我继续说他,他猛吸了几口,把烟蒂赶紧扔了,让你哭笑不得,可能我忽略了,他真的上了年纪。看看周围的树林,虽显稀疏,却顽皮地向路面上拥来,年久失修的路面,由于积年冲刷,基石突兀,难行的很。今年偏偏雨水大些,路边的沟由于排通不畅,竟溢到路面上来,兀自静静地流淌,飘飞的树叶偶尔会蹁跹落入其间。还记得上次回来,曾路遇松鼠当街翘盼,端坐翘尾,甚是可爱,没等接近早逃的无踪迹。这次回来,想必正忙着储备冬天的食物呢。偶尔见一条被压死的小蛇,横毙街头,本想掩埋,却被父亲止住了。恰好三轮车也赶上了,我和父亲上了车,在一阵颠簸中,开始前行,比之撞撞车,有过之无不及,路两侧熟悉的景色,羞赧地躲到身后,不计分钟那个泥墙红瓦的家,便真切地在面前,车刚站稳,我已跳下。
母亲尚未回来,前园中有青青的菜,院子中鸡鹅见了人,也欢叫起来。太阳已经偏西,我开始在小村中闲走。房屋依旧,人见稀疏,群山环供,一切都静静地躺在北方的天空下。
一路风尘,终于抖落,溅起久违的心情。不带雕琢,不带粉饰,虽是粗犷,却将我淹没------
【本文入选2015年中国散文佳作精选集 中国书籍出版社 主编:毕凌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