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把飞翔留在云朵里,把鸣叫留在高兴时。春夏秋冬,阴晴雨雪,来者不拒,随遇而安,过单纯而又富足的日子。
——题记
1
大平原杨树的枝杈间,承载着不少喜鹊的家,到处都是喜鹊飞翔的影子。长尾巴的喜鹊叼来一条虫子,去窝里给自己的幼儿喂食。喜鹊夫妇一晌要飞出去多少趟,寻来多少虫子,才能喂饱它窝里的幼儿?幸好,杨树的旁边,就是黄河,就是大片的田野,就有草丛、麦田、沟壑,水源。那里有它们需要的食物。
那边的草地上有两只喜鹊正在随意走动。它们是一对情侣还是一双姐妹?抬眼看了看走近的我,并没有要飞走的意思。也许它们并不怕人,觉得并不需要刻意回避,还是在草丛里悠然踱步。而我却依着一棵树干,没在再走向前,我轻得没发出一点声音。我就想这样近距离地看看喜鹊,我怕我的脚步把它们惊飞。这两只喜鹊穿着的灰衣裳油光发亮,它的白肚皮圆圆的、鼓鼓的,正低着头,俯视着草丛。它们是想在草丛里啄食草籽吗?还是只想在这里散散步,歇歇脚?它们快步向前走的时候,脚步迈得很快,像个疾走的小人儿。
黄河大堤两侧,树木参天,遮云蔽日。白杨树的叶子像铜铃,在风声的撞击里,发出哗哗的脆响。枝头上有数不尽的喜鹊窝,喜鹊有的一只,有的一家,在天空中飞翔,在河堤岸边闲庭信步。它们的翅膀收敛着,像是倒背着双手散步。它们飞起来的时候,镶着白边的黑翅膀像两把展开的小扇子,像开在空中的花朵。这些喜鹊的家就在白杨树上,它们从那里飞进飞出。一年四季,它和生活在这一方水土上的乡亲一样,在这里生息繁衍。它们喜欢在高高的大树上筑巢,把喜庆和吉祥一大早就带给人们。黄河、杨树、喜鹊就和广袤的平原组成一幅静谧、和谐、生态的图像,彼此独立又相互融合。
2
我对喜鹊并不陌生。老家的院子里,靠西墙是一排椿树,常常有喜鹊飞来。这排椿树长得最为高大,高过榆树的浓碧枝叶,高过梧桐的满树花朵。喜鹊每天来来去去,总是栖息在椿树的枝干上。大概是榆树、槐树的枝头太过纤细、柔弱,禁不住它们比麻雀、山雀还庞大的身体。它们从来都是直着向前飞行,呼一下,泊在一个椿树的枝头。它们的眼光很准,停下的这根枝条是粗壮的,颤都不颤一下。
我在树下捡拾过蘑菇鲜嫩的洁白,捡拾过几缕春风的悠长,捡拾过喜鹊展翅的身影,也捡拾过喜鹊洒落下来的喳喳鸣叫。
喜鹊要在我家的椿树上做窝了!我是看着它们一点点把窝搭建起来的。喜鹊夫妇找了一个有三根树枝相互支撑的树杈。选好位置,便开始出去寻找小树枝。飞出去一次,它们小小的嘴,只能衔来一根枝条,但它们不辞辛苦,一次次地出去,一根根地衔来。长的、短的、粗的、细的,相互编排、搭建。差不多历时两个多月,一个初具规模的喜鹊窝才搭建起来。
然后,它们又一次次地飞进飞出,衔来细小的草茎,柔软的羽毛,铺在窝里,让它们的家变得舒适和温暖。话说起来轻松,而事实上,它们飞了多少个地方?它们从哪里衔来的?一次出去要飞多远?它们的眼睛要一直盯着地面吗?
更为神奇的是,喜鹊做的窝还是带顶的!就像一个椭圆的蛋,又像一个半球形的柳筐,旁边有一个小门,供它们自己进进出出。
树枝和草茎都是一根根铺排、搭建上去的,看似纷乱却很条理,看似繁复却也流畅,像一个精致的艺术品。任凭呼啸的北风,肆虐的暴雨都无法把它吹跑和冲垮。有人做过实验,喜鹊窝里面的树枝,编织的结实、牢固,想从中抽下来一根都不可能。就像我们人类盖起的房子,是坚固和实用的,不可能从中取下一块砖头。喜鹊夫妇联手筑起一个小家,以防风吹雨淋,得以安放自己的梦境,看来喜鹊是一种高智商的飞鸟。因为它们的目的单纯,它们的行动恒久,它们的步伐一致,它们合力建起的巢才结实、耐用、舒适。
可以想象,这多像我们人类,像刚结婚的小两口,也是两个人用勤劳的双手,相互帮衬着、扶持着,建起一个新家;然后添置家具、布置房间,购置自己喜欢的生活用品;再然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白天劳动,夜晚在自己的小屋里安享自由和随意。
3
昨天晚上,和一个朋友闲聊,说着说着,她就泪眼婆娑了。她说她的家已经摇摇欲坠,像风中的一棵草,围城中的两个人都快走到了婚姻的尽头。她说她不能忍受丈夫的那些坏脾气、坏毛病、漠然和粗心。有时,两个人一见面就针尖对麦芒地争执不休,搞得彼此都疲惫不堪。说起吵架的起因,其实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时她没了主意,她不知道未来的路在哪里。所幸,孩子非常懂事、省心,所以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凑合着……
婚姻需要磨合与经营。都结婚十多年了,还没有磨合好吗?所谓经营,也就是夫妇之间相互尊重、容忍和接纳对方吧。《圣经》里说:爱就是宽容、忍耐。连两只喜鹊都能把一个家经营得牢不可破,家和万事兴,我们比鸟聪明了许多倍的人类,更应该珍惜自己的幸福才是啊。
心中有爱,才会看天天亮,看水水清,看山山高。看天地间那一对喜鹊,喳喳地叫着,呼唤着对方。时而穿越春风,时而展翅齐飞,时而歪头对话,时而漫步林间。它们的生活和日子与我们人类一样,在时光的河流里,享受生命的馈赠,感受季节的恩典,共同承担风雨以及不测的命运。
如果我们人类用心经营,我们自己的家,又何尝不是一件艺术珍品?所有家里的物品,个性的器皿,雅致的氛围,柔丽的色彩,明暗的布置,一点一滴也都是我们心血的付出啊。
4
我见过两只喜鹊对话:其中一只站在树桩上,另一只站在旁边的栏杆上,它们不在同一个高度。但它们扭着头,相互对望着,张着嘴,好像是在相互问候,你最近过得还好吗?像是邻家的大嫂在互聊家常。它们那亲昵的样子,任谁也不想打扰。这些喜鹊不思考荣辱、地位,不担心、焦虑庙堂之高,江湖之远。只每天跟着太阳起床,把飞翔留在云朵里,把鸣叫留在高兴时。春夏秋冬,阴晴雨雪,来者不拒,随遇而安,过单纯而又富足的日子。
人们把喜鹊看做是吉祥的象征。剪纸窗花里的红喜鹊昂首翘尾,喜上眉梢;国画里的灰喜鹊线条疏朗,神态潇洒,欢天喜地;被面上的花喜鹊抬头高歌,洒下一串幸福的歌声;还有的玉石上,雕刻的也是喜上枝头,喜气洋洋,双喜临门。
七夕节里,牛郎织女在鹊桥相会。《本草纲目》中说喜鹊“仰鸣则阴,俯鸣则雨,人闻其声则喜”。苏轼有一首诗也是写喜鹊的:“喜鹊翻初旦,愁鸢蹲落景。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都足以说明喜鹊的叫声自古一来就被人们喜闻乐见。
现在各地都在重视植树造林,加大绿地保护,喜鹊的数量,喜鹊窝的数量比从前肯定是有增加的,但是具体翻了几番,增了几倍,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出门经常迎面碰到飞翔的喜鹊就是不足为奇的事情了。“喜鹊叫喳喳,喜事到我家”。你、我、他,碰到的其实就是吉祥,是欢愉。喜鹊也是大地的子民,和我们一起乐享着山山水水与各地迷人的风光。
作者简介:翠薇,原名崔会军,女,山东聊城人,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星星》,《诗林》,《诗潮》,《绿风》,《青海湖》,《文学港》,《西北军事文学》,《当代小说》,《东方女性》,《北京文学》等,作品入选多种文集。
【本文入选2015年中国散文佳作精选集 中国书籍出版社 主编:毕凌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