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还想起一个词汇:非典。
那年,这个词很赫然地展示在人类日日夜夜忧郁的脸上。也许,若干年以后,这个词汇会收录到未来的《辞海》里。至少有若干的人已经用生命的脆弱注释了它的涵义。至少有很多的人以仓皇的表情表述了它的涵义。非典与人类对抗着。人的生命不止是从一个女人那类似于句号的子宫里分离出来的。女人的生育能力是男人开创的。所以说,一个生命是从一个伟大的感叹号里横空出世的。这个感叹号!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生殖器官的叠加。或者说,是一场爱情澎湃的组合。女人的生殖器官类同于句号,但它永远划不上句号。按照书写顺序,从上到下,应该先写男人的生殖器官,女人再写自己的生殖器官。此后,才是一个爱情的完整过程。由于男人对女人阴道的永无止境的追根究底,女人的生殖器官就有了省略号一样的内容。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繁荣昌盛的爱情,就会创造一个世界的完美。
人,人就这样呈几何状态诞生了。
一夜之间,人类繁衍了许多的生命。新的生命嗷嗷哭泣时,人世间突然被非典席卷。婴儿还没睁开眼,又一种灾难已经深入到了人类的日历里。每一个人都会拥有一张辽阔的婚床。每一对男女都有生育的权利。然而,给未来的后人留下了什么?一个存折。一幢别墅。一辆小车。或者,还在给后人设计一张通向生活的优越和萦牵梦里的国外的绿卡。婴儿睡在存折上。婴儿可以长大,但长大以后生活的空间不只是别墅。别墅是一个无生命的笼子。小车也容不下翅膀一样的想像。人,必须生活到大千世界里去。比如说大自然。比如说生态环境。而前人把大自然毁得面目全非了,一切不像在娘胎里想像的那样美好。人类在无穷无尽的繁衍过程中,深切的融合,呈现出某种幸福的样式。那段身体语言很美。讲述着一个倾国倾城的情节。不过,却忽略了一个重大的问题:孩子不可能总在母亲的子宫里!他要进入大自然的怀抱。大自然的怀抱可以给人类补充钙质。可以给人类供给清新的氧……
生命面临挑战。非典。让人感到恐惧。紧张。惊惶失措。非典,以冠状病毒掠夺人的肺叶,乃至生命。人类变得沉痛起来了。非典,打乱了人类的一切秩序。包括工作。包括婚姻。包括爱情。人类在美丽的脸上戴上了厚厚的口罩,以抵御非典病毒的侵袭。人类爱美。口罩铺张了人类对生命的眷念。遮住了人类自己美丽的容颜。或者说,遮住了人类焦虑和羞愧的表情。非典的病源在哪?人类在追问。许多的专家在分析在研究在论证。一切从医学的角度出发,很纯粹。无论最后的结论怎么下,我以为病源在人类自身。非典与人类生存的环境有关。
人类穿上了高贵的名牌皮服,把自己打扮得潇潇洒洒。也用皮类装点着气派的家。风干的动物装饰着人类的居所。人类的虚荣心获得了张扬。然而许多的动物壮烈地献身了。一件虎皮大衣的标价,令人瞠目结舌。这个标价,至少说明虎稀罕了。物以稀为贵。我在一家大商场就看到过这样的情景:商家给顾客推荐虎皮大衣时,一脸媚态,说这座城市里只有这一件高档虎皮大衣,绝对正宗。我很希望这是一件伪劣的虎皮大衣。少一件真正的虎皮大衣,就会多一只虎活在大自然里。那位顾客听说是真虎皮,如获至宝,急切地掏出钱来,并当场就穿到了自己的身上。走着虎步,走进人类羡慕的目光。但,走不出我的思虑。这只虎是如何訇伏在人类的枪弹里的?最后的啸声是如何从喉管里喊出来的?我想像不出来。我的想像力被一种忧郁所堵塞。即使虎喊得凄惨,人类会给它一滴同情的泪水?虎。人。虎鞭也有特别的营养。人类把它切下来。熬成了汤。滋补人类的性。虎鞭给阳痿的人再造了生殖器。也还给了人类天与地的和谐。人在龙腾虎跃之后,说,虎鞭真是一个好东西。
我惦记起其它的虎来。我也祝福其它的虎远离人类的枪口。我也希望人类的枪口没有准星。
人类很崇拜虎。画家画虎。诗人也赞虎。有关虎的画很畅销。若干的家庭喜欢选购虎画。“虎”,就踞于人类仰视的地方。所以,又有人给自己的孩子取名叫“虎”。这多少表达了一种为父为母的感情倾向,期望自己的孩子以后像虎一样勇猛。也有人用“虎”来赞颂男人,说男人“虎虎有生气”,“虎背熊腰”等等。可是,人类一边在敬仰虎想成为“虎”,一边在捕猎虎扼杀虎。虎藏进了深山。虎躲进了森林。深山和森林,是虎的家。但人类的枪眼很深远,瞄着虎。虎的睡眠很慌乱,不能安睡,更不能像人类那样轰轰烈烈地做一次爱。于是,虎类快要绝了。
人类见不到虎,枪口就对准其它的动物。人与动物之间的宁静不见了。人与动物之间的和美不见了。人与动物之间的生态构架失衡了。
人类。动物。植物。三者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生命链。三者互相支撑着彼此的生命。
大树下面好乘凉。童叟都通这个道理。可是,大自然里的树木越来越少了。按说,树木的生命力很旺盛,给它一个不大的地方,有土壤就行。人类善于扩大自己的住房。人类爱土地,更爱互相攀比建造住房。树木的命运不属于它自己,而掌握在人类的喜好中。树木还未成年,就倒在了人类的锯齿下。树木成了人类的门窗。还有土板。或者循着人类的审美需求,变成了人类风情万种的家具。树木的自然属性消失后,人类更多地赋予了它社会属性。
有了住房,人类还想把自己的居所美化。于是,人类从大自然里把花与草搬迁到自己的家,栽进盆子里,放到广阔的客厅,置于明净的窗台。还有一种倾向,人类现在喜欢把枝茂叶大的花草移植到自己的家里。枝茂,尽显气派;叶大,肺扩量大,可以吸收二氧化碳,过滤空气。人开始关怀自己。这是进步。然而,再把目光放牧到人的居所之外,却是另一种景象。比如,公园里培植的花被一双双恋男恋女的手摘下来。爱情温馨了,一朵朵花凋谢了。草坪,名牌皮鞋在它的身上走着爱情的节奏。草坪蔫了。爱却酝酿出了激情。人类可能又有一个新的家庭会大规模地建立了。或者,从公园回家的那个夜晚,爱情受精后,又涌动了一个新生命。
大自然叫疼。比人类新婚的初夜叫疼的声音还要大。大自然深情地呼唤着人类给它爱。人类听见了吗?
人类在创造。人类在崇高的向往中不断地创造着未来。人类创造着鲜活的生命。生命在吮吸母亲的乳汁时,还需要科技给自己注入超越乳汁的营养。于是,人类又创造了辉煌的科技。营养人类。人类便推动了历史的前进。所以说,科技是对人类的一种深情。也是人文关怀的表达形式。科技的发达,给人类的生活带来了空前的快乐。科技滋润着人类。人类反哺着科技。这是一种循环。人,涌动着对科技的渴望。还有激情。生命和科技的关系,就像鱼和水的关系一样。人类文明与科技进步密不可分。
但,有一种现象值得关注。人类创造了科技,却反过来毁灭人类。比如说,那场流血的二战。时间和空间跨度都那么大。枪口与枪口对峙。过后,就是海啸般的枪声。应枪声倒下的是人,无论是敌方还是我方。前方有人倒在战场上了。倒下的姿势有仰式有俯式也有侧式。表情有英雄状也有痛苦状。军人的神圣职责是服从命令。有一个词叫前仆后继。远离战场的后方,人类还在艰苦卓绝地繁忙,于是又有女人受孕了。新的战争也在孕育之中。二战还要打多长时间?美国人的两枚原子弹不偏不倚地落到了日本的广岛,刹那间,一团团蘑菇状的浓烟升腾之后,结束了一场战争,也减少了战场上军人的失血。但广岛上的很多人停止了呼吸。一座美丽城市的心脏也停止了跳动。于是,日本帝国亮出了白色的太阳旗。太阳旗硬不起来。人类研制的核武器,初衷是用来对付人类自己的。从当时的历史来看,美国人的原子弹是正义的。一场战争的结束,意味着战场上成千上万的军人,以及在战场半径内的平民可以幸存下来。可原子弹无情地结束了不再战场上的人的生命。人类在欢呼胜利的同时,是否想过到这两枚原子弹给人类种下的无穷后患?广岛的生态环境残遭破坏。从这个意义上说,原子弹又是对人类自身的毁灭。当然,日本军国主义罪恶滔天,让他嗅一嗅原子弹冲天的气味,是对的。广岛上有日本人民。日本人民无辜。广岛上有日本人民美丽的家,和爱情。在原子弹面前,这一切都是那么地苍白!那一天,原子弹给人类埋下了潜在的威胁。我一直以为,非典的发生不是一种偶然现象。
人类怀念着和平。人类追求着和平。人类向往着和平。和平的内涵是不打仗。我却以为,这是一般意义上的解释。和平应该是人类的互相理解。进一步说,和平是人类与大自然与自己的生存环境的相互沟通,乃至深切的融合。
无论人类的愿望多么美好,战争依然会发生。美英联军从本土的海陆空立体直逼伊拉克。对于伊拉克战争的评说,许多的政治家、军事家做过多种的分析。从另一个角度说,这场战争不只是伊拉克人民当前的灾难,更是伊拉克人民未来的灾难,以及全人类的一场巨大灾难。美英联军用新式的武器和强劲的武装,向人类展览了他们军事力量和高科技军事的威风。人类用现代文明组装了一座座建筑物,建造了一座座城市。一座建筑物和一座城市,就是一件艺术品。伊拉克人民正在欣赏城市建筑艺术时,美英联军用自己建造的战斗机在天空中像鹰一样地盘旋,惊扰了他们的艺术感受。弹头伸进伊拉克。如雷。像雨。一座座建筑物轰然坍塌。一座座城市顷刻之间成了一片焦土。一件件艺术品支离破碎了。而且,美英联军的炮弹点燃了伊拉克肥沃的土地。土地也在燃烧。土地上什么也没有了。只有冲天的火焰。伊拉克人民再没有眼泪流出来了。天空中的太阳,也被炮弹击得千穿百孔,阳光哪能亲近人?空气里有硝烟滚动,一呼一吸间,人的肺叶就黑了一片。脚下的土地在摇晃,在流血,谁来为伤痕累累的土地取出密集的弹片?战争终会停火。但战争摧毁了人类共同的生存环境,这是永远也无法还原和恢复的!人类只有一个地球。这场战争给人类制造的创伤也无法愈合!
炮火对人类环境的重创,其后果是难以预料的。
人类对大自然的不恭,迫使大自然对人类还击。不止是一次报复。大千世界的生态需要平衡。本来人类与大自然,或者说人类自身的生活环境是稳定的。但,人类在自觉与不自觉之间粉碎了这种框架。非典对人类的侵袭,与人类对大自然的小视多少有关。
非典的相关报道,淹没了媒体,淹没了受众的视角和听觉。感染。隔离。这些早已收入到《辞海》的词汇,人类正在淡忘。但,经非典再度派生,这些词汇又高频率地使用到媒体。让人类闻之骇然。一例一例的非典。一个一个的人被非典夺去生命。人的生命悬在高空。像一块不防震的玻璃。坠到地上,就是碎片。也有治愈的。那是医学的成功。那是医学延长了人的生命。人对人开始隔离,是人类的悲哀。但也别无选择。医生治愈了非典病人,可医生感染了,也要隔离。无法例外。而且,有的医生的名字画上了黑框,成为了英雄。人类的泪水浸湿了追悼的黑纱。花圈和赞颂覆盖了英名。英名是一座碑。英名是一段不可旁顾的历史。英名更是一种高度。这个世界,应该没有烈士。没有人发动战争,就不会有烈士的诞生;没有人违法,就不会有烈士的产生;没有非典,也就不会有烈士的凸现。没有烈士的环境是最完美的。烈士还是涌现了。人类在追悼前方的烈士的时候,应该反思:如果没有非典,他们就不会倒下;如果人类珍惜大自然,他们更不会倒下。北京出名。北京曾是几朝的皇都。北京现在是中国的首都。北京的文化积淀很深厚。但,北京的小汤山并不出名。这次出名了。那里建了一座“非典病人医院”。从电视画面看,小汤山风景秀丽。宜于非典病人的康复。也适合切断病的传播。那里迅速集合了一批敢干献身,医术高明的医护人员。那里的背景是一座山。医护人员用生命在挽救另一个人的生命。山。也有了生命。待非典被人类彻底攻克后,小汤山不能只是小汤山了。我想,应该把小汤山建成一座人类生命的纪念堂。让后人去瞻仰医护人员的事迹时,思索一些与人类生命息息相关的问题。
人类谈“非典”就会色变。非典对人类生命的攻击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人类都在关注自己的生命,珍视自己的生命,惟恐感染到了非典。而我觉得,人类应该觉悟。珍视生命,不是戴一个口罩就可以完成的。也不是远离非典传染源就可以实现的。非典对于人类是一场噩梦。醒过来之后,我们应该维护大自然的尊严。爱惜大自然的原始风貌。对大自然的殷切,大自然会给我们回报。大自然会还给我们精神上的安宁,身体上的康健。
【本文入选2015年中国散文佳作精选集 中国书籍出版社 主编:毕凌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