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很多的人家,我更喜欢运河上的人家。
运河很长,从杭州城一直流淌到北京城,运河上的人家很小,只有一艘船那么小。不管岁月如何的更迭与变换,水上人家是写意在运河之上的美丽诗画,风起风落,水与船儿日夜厮守,月升月落,水上人家都不离不弃。
我们人类居住的房子,大都扎根在陆地上,家园属于大地,生命属于大地。在土地上生根的房子,小的是一个村落,多的是一座城市,时间久远的就都成了文物或者古迹。唯有运河上的人家,把房子扎根在了水上,就像曾经的蒙古包一样游牧在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绿色草原中一样,他们的把家安在了小小的船上,一艘船承载着她们的全部的人生和生活场景。这样的房子真好,水流向哪里,他们的撸就划行到哪里;这样的人家真好,船行驶到哪里,生活就在哪里。运河是她们的沃土,运河是她们的家园,运河是她们的信仰,运河更是她们的灵魂,他们的生活里散发着大运河的味道。纵然运河的水洗刷着两岸的春夏秋冬,却洗刷不尽船舱上的斑驳岁月,
有时会傻傻的想,这运河上的人家起自于哪一朝哪一代?他们是如何发明了这种生活方式?她们如何的娶妻生子?她们如何的生老病死?他们把船间隔出厨房,间隔出卧室,间隔出客厅,间隔出储藏室,间隔出温馨的生活——这足够我们用一生去探秘。逆水朔源,你可以说得清运河的历史,说得清乾隆下扬州的故事,但关于运河上的人家种种风云,恐怕没有人能说得清。
水上人家离不开运河的水。把生活浸泡在水中,她们就像生活在母亲的怀里躺卧在母亲的怀里一样,有滋有味,多姿多彩。运河是她们的母亲,养育着他们,也哺育着她们和两岸的人家。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是有名有姓的,可时间久了,就把这一切都付诸在清风明月之中了。翻阅运河的历史,虽然他们不留下一个名字,但我知道,他们是运河的儿女,他们的名字就叫做运河的儿女。我深深的懂得,做儿女的都会知恩图报,不会伤害自己的母亲。只有好好的爱自己的母亲,感恩自己的母亲,运河就在这样的情思中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运河儿女。
运河是老百姓甩着膀子创造出的河流,她们的血液都流淌在长长的河流之中。运河上的人家都是普通的老百姓,她们依水而居,于是,一日复一日,汉子摇着撸驶出来,妇人端着木盆走出来,船头端坐的钓鱼老翁甩出一尾大鱼,也有三五好友把酒临风,品茗赋诗,这给运河增添了许多生动和波光粼粼的色彩。运河里的水是一滴又一滴的流淌着,暖暖的阳光是一米又一米撒过来,船工的号子在水面上荡漾,还有谁大声的说话,从这头传到那头,从古传到今。撬开一丝缝隙,历史就在这缝隙中渗出吱呀吱呀的摇橹声,水中荡漾,弄碎了一代一代的明月清风。运河上的水上人家,岸边的柳见过你们,岸边的草见过你们,岸边的人家见过你们,岸边的小路见过你们。他们都古老了吧,而你却依旧新活。运河上的水上人家是有灵魂的,有灵魂的人只活自己的。只活自己的,无论年代如何更迭,无论花开花落,依然摇自己的船粜自己的米,依旧驶过岸边的树岸边的柳岸边的人家,让我们在今天依然都闻得到那时的鱼米饭香,依然听得见月夜下汉子时高时低的呼噜声。
运河不止千年,水上人家繁衍生息。不管你是否在这里走过或者生活过,水上人家,每天醒来就是工作。他们的工作就是劳动。这样的劳动中没有埋怨牢骚,日复一日中有的只是朴实,更多的是脚踏实地。也许你对此不屑一顾,但运河就是他们的工作间,他们懂得只有付出才会有回报。不管是打鱼为生,还是货满船舱,他们都把勤劳付诸在一江运河水中,对你的不屑一顾只是微微一笑。
水是一种生命,与水交融在一起才可以交谈。运河上的水上人家懂得水,懂得品质,懂得生活。水上人家是一种内涵丰富哲理深厚的生活。水不在深,灵性的水养育了灵性的人家,所以说他们是智者。智者不断的在书写着历史。运河上的人家,走过了黑夜白昼风霜雨雪,走过了唐宋元明清走过了唐诗宋词元曲运河上的人家时一幅画,是一首诗,是一个美丽的家园。唐诗宋词元曲都来看扬州了,而运河上的人家不羡慕不争抢,每一艘船载着老婆载着孩子载着家载着梦载着生活,更悄无声息的的载着历史。他们一代一代的传承,不在书上留字,不在纸上留画。
如果是我评选,世界上最美的建筑,一定投票给运河上的水上人家。说实话,我没有生活在运河两岸,没有在运河上的人家生活过,但这却让我更加强烈的喜欢上运河上的人家,也更激起我强烈的体验生活愿望。他们不占用一份土地,不以圈地为梦自私自利。不管岸边的朝代如何的繁华喧闹,他们都只住自己的家园。轰隆隆的挖掘机与他们无缘,任何的拆迁之争都远离他们。他们那里,是一方净土,是一片原生态,是人生的一个梦,是生活的一个境界。
水是旧时的水,运河也不是原来的模样,如今的运河已经比诗画中更美了。一次出差,到运河边的渡口呆坐上了一下午。渡口和运河融化在夕阳之中。诗画一样的美——这是我对运河最初最美的印象了。我看到了运河,静静流淌的运河。我脑海里一下子就出现了一篇文章中的照片,名字就叫《运河上的人家》。运河在流淌着,运河的水流淌了千年,运河的故事在我胸中流淌。我看到了两艘运沙的船,没有看到我运河上的人家,我伫立了许久,灵魂游走在运河之上。也许,此时,我为一个梦想而停留。如果有一个房子,我一定会去做一个运河人家的主人,更愿意生活一辈子,像运河的水一样守护着运河。
在小镇的电缆厂里,和一个工人聊了起来。那个汉子点燃一支烟,说,运河上的人家已经上岸了,扎根在陆地上了。原来,许多事情就是这样的捉弄人。我来了,为运河上的人家运河而来。小小的运河人家,从水上回到了陆地上。无论如何,运河的生活都是古韵古意的历史了,只能贮存在记忆中了。
运河上的人家,没有人把你们遗忘在历史的深处。历史,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怀念被运河的水打翻一地,我不知道身在今天的我,怀念的情绪是如此的强烈,这怀念还是怕失去吧。水上人家,运河上的水上人家,一个北方的汉子在清风明月中深深的怀念着你……
【本文入选2015年中国散文佳作精选集 中国书籍出版社 主编:毕凌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