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电视普及以来,它陪伴了几辈人多少岁月。然而光阴荏苒,时代变迁,如今按键一下,上百个电视频道,无以计数的、五花八门的节目,百家争鸣地纷然跃入眼帘;电视的功能面、多元面达到前所未有的开发,这在多少年前台湾仅有老三台〈台视、中视、华视〉的时代,应是当时的人们所难以想象的。然而,即便现代节目制作工法,在科技辅助,视听效果强化的助力之下,能更轻易地掳获人们的眼球,但在时下人们的生活中,电视节目所占的比重及重要性,相较于从前选择性寡少的节目,却可能是日渐式微的。
在老三台的时代,电视节目对于孩子们而言,所扮演的是亦师亦友的角色。如今许多童年时代亲切、引人的儿童节目桥段,仍鲜明地不时在我脑海中流转着;比如前不久过世的台湾知名演艺人员陶大伟先生在早年所担纲主持的《嘎嘎呜啦啦》,他每每在节目中,不惜扮着丑相,又说又唱地逗弄孩子,那亲切的邻家叔叔形象,几乎立就了某种新一代的亲子间处遇的典型。又比如现在仍活跃于电视圈的赵树海先生,他早年所主持的益智性节目《大家一起来》,每每让我们在轻松有趣却不自禁绷紧神经的心理状态下,对着一道道目不暇接的题目绞尽了许多脑汁。早年台湾社会普遍贫苦、父母亲们忙于为经济打拚,无多少余暇教养孩子,更无所谓安亲班、才艺班的陈设;像陶叔叔、赵先生这样的节目人便彷彿我们亲属中,为数不多的某些具开心果特质的长辈,每天总在某些时刻,来到家里探望你,逗你玩、逗你笑,把源源不绝的暖意带入你的生活中。
此外,童年的我们每天所期待的,便是在卡通的世界中,跟随着蓝色小精灵,或者是阿里巴巴的脚步,开始一段段的冒险旅程。剧中反角「贾不妙」的形象,就好像某些老故意狰狞着脸,作势要作弄你的长辈,每天若不来捉闹你一回,彷彿不过瘾似的。但就像玩捉迷藏或「鬼抓人」一样,若没了那只「鬼」的卖力演出,游戏便怎么也玩不起劲了,……。如此想来,这些「劳苦功高」的反派丑角,在童年的世界中所扮演的角色又是何其重要啊!
许多时候,电视节目更成了长辈们「宣教」的工具了。及至我们稍大了点,入了学、识了字以后,母亲开始管理我们看电视的时段以及节目;唯一允许我们久赖着看的,大概必须是像《中国民间故事》、《台湾民间故事》等这些故事性强、同时又寓意良多的节目了。许多关于忠孝节义、天道伦常的潜移默化,说真的受学校教育沾溉的,远不及这些节目的多。我也仍记得常在夜晚念书的时候,时常被人在楼下客厅的母亲的喊声打断,要我们下去看正播出的《爱的进行式》节目。在很长一段时间,剧中扮演着父亲的王道先生,在我的内在精神层面中,俨然是比父亲还要父亲的;母亲每回要我下去,我的心理准备上,就彷彿是要去听一个伟岸而温厚的父亲说教道理似的。而《八千里路云和月》的凌峰先生,则更象是一个浪迹天涯的老舅舅,总以他爽朗阔气的口吻,豪迈不拘礼的,带着懵懂的小外甥们走遍大江南北,见上许多世面……。
年纪稍长点以后,我们每天更多的,是被连续剧的路转峰回的剧情揪着心。早期琼瑶女士所编写的一系列电视剧,其剧情铺衍,经常是市井小民茶余饭后聊天的素材;而在我们家而言,它们也是终日为生活而庸忙不堪的母亲,每天必须的精神补剂。在功课仍不是很吃紧的学龄阶段早年,母亲并不排斥我们看这些所谓的爱情剧;剧中男女主角你侬我侬、深情款款的对白,其唯美浪漫的色彩,在情窦初开的我们看来,真是一幅幅引人入胜的爱情画卷啊!然而,像早期的《庭院深深》,中期的《梅花三弄》、《婉君》等,其让人鲜明长驻的印象,除了男女情爱的聚焦描写外,我想更在于那些谈吐有节,情韵绵渺的庄雅语境;那其实都在不经意中,一点一滴地内化成一辈少男少女们隐微的人文情怀,在早年缺乏两性观引导、社会氛围略显封闭的年代,那一句句或援引自古典诗词、或直抒心绪的经典的对白,在如今看来,即便免不了地略有滥情、矫作之嫌,但对于普罗大众、碌碌百姓而言,也不啻为一场场文化的及时雨;是物质缺乏的人们,心灵上的依托之所。
时至今日,我们早已是过了做梦的年纪;我们易感的心,彷彿也跟随着一个电视时代的结束而去。虽然,如今仍不时有着象是《三国》、《甄寰传》等历史大剧,甚至许多精致的韩剧等,能引起我们的侧目、让我们多做驻足,但就像一句古诗所说的:「曾经沧海难为水」,即便现代人再有能耐创造出更多时代,但却是怎么也追不回那个曾经的,暨美好、又诗意的年代的。
所幸,当我们失去的同时,似乎也仍能得到许多。当我和孩子们看着电视上播出的《冰原历险记》时,总为长毛象「蛮尼」的配音莞尔失笑;孩子们不知道,曾经陪伴着我们这辈人多少童年时光,机智幽默的赵叔叔,如今在新一代卡通电影中,是敦厚而正义的冷面笑匠;而当我看着许多儿童节目的当下,又更恍然领悟了,其实,像陶叔叔或赵叔叔这样的人,并不曾消失在我们热爱的电视圈,不曾真的离我们的生活而去。或者说,有许多像我一样惦念着他们的后生晚辈,已然承接起了他们的衣钵,成为了一个又个的他们。
如今有空的时候,我会坐在母亲身旁,边凑合地藉着本土剧《娘家》或《风水世家》的剧情,聊将起来。虽然母亲时常唸着,某些夸张的剧情实令人不敢恭维,但我内心暗自感谢着,在人生行已至此的阶段,电视节目仍然像一块大磁铁般,在许多时候,将我们一代代人的亲情,紧紧吸拢住。
作者简介:
曾尚尉,台湾台中人。古典诗曾获台湾院校古典诗创作大赛优选、彰师文学奖第二名。新诗曾获台湾大武山文学奖,作品早期刊于台湾诗学季刊,台湾日报、台湾新闻报等平媒及网络、今多刊于台湾好报。新诗、散文作品选入中国当代亲情诗文选、当代精美短诗百家赏析、中华散文选萃等。书法作品选入台湾翰耕墨耘五十年书艺大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