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家的路边,长满了野草。秋天,野草的叶落了。没有了叶的遮蔽,野草的果实像做了错事的孩子,偷偷地探出头来,在秋风中瑟瑟地抖动着。天星草的果实黑紫、黑紫。七八个攒成一团,似在喁喁而语。我好奇心大发。常常停下车子,轻轻地凑上前去,伸长耳朵,想听听她们的悄悄话。一边还伸出手来,像一位少妇触摸她新生儿子一般,温柔而又饱含深情地触摸那缎子似的黑皮。果实熟透了。手一触到她,她便像黑珍珠似的一粒粒滚到掌心,圆圆润润,招人喜爱。手好像着了魔,这时也不听大脑的使唤了,自作主张,把黑珍珠送到唇边。黑珍珠蹦进了嘴里。上下牙齿一嗑,舌尖像得到了熨烫一般,被酸、甜侍候得舒服极了。舌尖舒服了,心情也舒畅。工作时的不顺心,劳累,被这大自然的手轻轻一熨,像割断线飞走的风筝,飘飘摇摇,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小时候,家里穷。我人小,不能干重活。每天天不亮便背上筐子到地里打猪草。为了能多打些猪草,往往要跑上十几里路。等到割了满满一大筐猪草时,太阳已升了老高。我和伙伴伸伸累得酸疼的腰,想坐下休息一会,肚子里开始闹革命了。要想把几十斤重的猪草背回家,需要用食物镇压住闹革命的肚子。怎么办呢?我们便遍地寻找天星草黑色的果实。摘一小把,顾不上洗洗,一下子塞在嘴里,嘴便合不拢了。舌头搅动一周,黑色的汁水从嘴角流出。嘴唇就赶紧翕动,流出嘴角的汁水又被吸了回去。
多么美好的少年时代啊。
可现在的采摘不同于那时,现在的采摘熨烫了心情。
有一位同事恰巧从眼前经过。她停在我身旁,半开玩笑地说:“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我也半笑半认真地说:“咱不采路边的野花,采的是路边的野果。”
《西洲曲》里有这样的句子:“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许。”
她们采摘的是欢乐,而我采摘的是自然、平和。南宗六祖惠能有一佛碣云:“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混迹职场多年,心中不能避免地落满尘埃。于佛,达不到惠能师祖的境界,也只能借这次与自然的亲密接触,来拂去心中的尘埃,回归少时的平静。
最招人喜爱的是枸杞。挂在落光了叶子的藤上,像一串串大红灯笼。
我们这地儿有一种风俗,遇到喜庆事儿,或者逢年过节,要在家门口挂上大红灯笼。
难道秋天的大地也有喜庆事儿?我想,一定是。
枸杞藤上有刺。采摘枸杞时不小心会被刺一下。刺的地方红肿,不怎么疼,有点痒痒的。心里不但不懊恼,反而高兴起来了。这是大地用她特有的方式传达她的喜悦。就像钓者不为鱼一样,我采摘枸杞不也是为了获得与大自然亲密接触的心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