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平民女校是中国共产党创办的第一所培养妇女干部的学校,旧址在上海南成都路辅德里632号A(今上海市老成都北路7弄42-44号)。为了“养成妇运人才,开展妇运工作”,党组织在1921年年底先后两次以“中华女界联合会”的名义在报纸上公开刊登招生广告,于1922年2月创办了平民女校。女校的校务主任(即校长)先后由李达、蔡和森担任,协助办校的先后有王会悟(李达的夫人)、向警予等人,党的领导人李达、陈望道、邵力子、沈雁冰、沈泽民等常来这里授课。学生有30多人,较着名的有:王剑虹、王一知、丁玲、钱希君等。
南成都路辅德里632号,两扇朝南的大门,油漆斑驳,门上一对小小的铜狮衔着铜环。大门左上方挂着一个校牌,上面有几个柳楷大字——平民女校。1922年2月10日,一所“确是为女子解放而办的第一个学校”开学了,一群留着短发的女子走进教室,她们不会知道,那一刻,她们也已经走进了历史的书写。
校舍是“三间、两层、一客堂”的老式房子,正中客堂是上课、会客、吃饭的三用厅,一张长方形的桌子放在中央,周围有些小长条木凳,东边墙壁上挂了一张长方形黑板,东北角一个简便的书架,这就是教室了。东厢房是手工作坊,供学生摇袜和缝纫用,楼上中间也是课堂,东边则是学生宿舍,摆着几张双层床,两边是老师的宿舍,另外亭子间、灶披间也住了学生。
平民女校资料照片。
这天,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走进平民女学校的大门,女子十六七岁模样,留着一根大长辫子,一个学生模样的女生从里边出来询问,男生说明了来意,于是出来问话的女生便向屋内喊道:“张老师的妹妹来啦!”这个张老师的妹妹就是钱希均,此时还不满17岁,和她一起的是她二哥,专程从浙江诸暨送她来上海的,她这个二哥应该就是钱之光,后来也参加了革命。
钱希均刚一满月,就被送给一户并不怎么富裕的人家当童养媳,她的“丈夫”张秋人,在革命史上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张秋人参加革命后,对童养媳制度深恶痛绝,一直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看待,没有与钱希钧结婚,却对她的处境寄予深切的同情,处处关心她,这次趁着平民女校开学,将她化名张静介绍进来。喊声过处,几个同学热情地迎出来,有人拉起钱希均的手,有人接过她手上那床破棉被——这就是她唯一的行李了。她们热情地嘘寒问暖,无比亲热。
晚上,几个同学和她谈起学校的情况和各自的家乡和经历,有湖南的、浙江的、江苏的……好多都是没有听说过的地方。不几天,同学们就比较熟悉了,钱希均这时才知道,有两个同学是母女,都姓徐,母亲30多岁,女儿才12岁,是年龄最小的同学。正如《女校缘起》一文所指出的,“年长失学的女子大概是前途无望的了。我们设立初等班,专为她们再辟一个求学的门径……为年长失学的女子设专班教授,务使于最短时间,灌输最多智识。”有一个又瘦又黄的同学张怀德,一件衣服总是补丁打着补丁,她已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钱希均记得,她总是微笑着,没有失望、没有灰心、没有倒退过,坚持着一边学习,一边做工,怀着争取自由、解放的理想,勇往直前。
女校专“为无力求学的女子设工作部,替伊们介绍工作,使取得工资维持自己的生活”。李达还特地撰写文章阐明其支持“勤工俭学、半工半读”的主张,要求工作部的学生努力做到:“第一,须有刻苦耐劳之精神,切不可好逸恶劳,懒于操作。第二,须有严格自制的意志,切不可依赖他人或仰助学校。”
工作部分缝纫、织袜两个组,有十二部织袜铁机,六部缝纫机,学生自愿参加,除了上课、休息天,一般就是下午做工,每次五小时左右。“挣得的工资,可供自己生活、学习所需的费用。”高级班的黄玉衡,和钱希均住一个房间,不仅帮助同学们复习功课,教低年级的同学写信,还教大家织袜子,做衣服,大家都调皮地叫她花姐姐。
学校又另外请了技术熟练的裁缝来教大家,可总有做坏的时候。做坏一件衣服,还要麻烦技术熟练的同学修补,由老师或工作部的负责人向顾客赔礼道歉,每次看着黄玉衡经常做这种修补和赔礼道歉的工作,做坏衣服的同学,自然着急难过。一次,一位同学把衣服做坏了,捧着那件做坏的衣服,嘴里不住地说:“这怎么办呢……”眼泪就掉下来了。
很快,大家掌握了织袜缝衣的技术,而且还达到了一定的水平。有时候,做衣服没有生意,袜子也卖不出去,伙食费都挣不来。有时候生意好,一个月每人还能挣过六七元钱。后来许多同学投入工人运动,坚持和工人同吃、同住、同劳动,这与在平民女校的锻炼培养是分不开的。
平民女校设置了两小时讲演课,由教员和来此联络或开会的党员轮流讲演。据王会悟回忆,“讲的都是关系我们平民女子学校切身的问题,这一课别的女校是没有的,也可以说平民女校的特点了。”这些讲演,既关系平民女校切身的问题,必然也与社会学息息相关了,这或许也是陈独秀首倡的课程吧!
陈独秀
陈独秀、李达、张太雷、刘少奇、张秋人、恽代英、施存统、高语罕、陈望道、茅盾、沈泽民、邵力子、向警予等人都成了学校的教员,他们常从不同角度、不同侧面,揭示穷人特别是妇女几千年来受苦、受欺压的根本原因,热情地宣传苏联的十月革命,指出将来的天下是人民的天下,将来的世界是人民大众的世界,并殷切地希望她们能为这一事业而努力奋斗,参加斗争的行列。
在教员中,教低级班语文的高君曼常梳着一头波浪形头发,擦着胭脂,涂着口红,在学校是独一无二的,特别引人注目。高君曼极有口才,语文课讲得有声有色,形象生动,除了教认字外,还广泛地联系自然、社会现象,解释科学常识……每次同学们听她讲课,都像听故事一样聚精会神。总之,大家觉得,老师“教学方法和教学内容是新颖的”,老师自编教材,完全采用白话文,注重启发式。
平民女校也成了党的一个联络点,全国各地来上海的进步人士和找党谈工作的同志,一般都是先到学校联系。当时党团的一些会议和党的领导,如陈独秀、李大钊、李达、张秋人、刘少奇、恽代英等,做青年团工作的俞秀松,经常来这里开会或碰头商议问题。每到这时,学生就给他们放哨、警戒。
1922年李大钊来上海时,有时到女校楼上去开会。秦德君带着学员每天在楼下一边工作,一边给他们守门。秦德君一看见李大钊,就出去和他们打招呼。有一次李大钊来得早一些,一进门便向秦德君招招手,轻言细语问她:“好孩子,你在工作室里,能够注意到窗户以外的事,自己人来的时候,处理得很对。万一别的人来了呢?你怎么办?”然后教她应对之策。
妇女声周刊。
由陈独秀和李达创办的这所平民女学校,培养了王剑虹、王一知、丁玲、钱希君等一批追求独立、追求自由和真理的优秀的女性。女子教育的一扇窗户打开了,清新的空气透进来。1922年3月5日出刊的《妇女声》推出“平民女校特刊号”,沈泽民在《我们为什么叫伊平民女校》一文上指出:“‘平民’是别于‘贵族’的意思,换一句话说,何以称作平民女校,因为第一,这是平民求学的地方。第二,这是有平民精神的女子养成所”,希望平民女校发达起来,“实现我们理想中所盼望的妇女运动之花。”
“平民”二字,正是这所学校的精髓。平民女校的办学制度、组织架构和办学宗旨,与贵族学校有着本质的区别。李达在特刊上撰文,深有感触地说:“现在感觉知识缺乏的女子一天比一天多了,假使全国各大城市都能照样地把平民女学创办起来,使这类有觉悟的女子都能够得到求学的机会,那么,我想不上几年,真的女子解放的先锋队到处都要组织起来了。”陈独秀发在特刊号上发表短文的《平民教育》,则指出“教育是改造社会重要工具之一”,并在文末满怀信心地提出了心中的希冀:“唯希望新成立的平民女学校作一个风雨晦暝中的晨鸡!”
1923年初,学校因经费拮据等原因停办。部分学生后来转入上海大学或上大附中学习。平民女校为党和革命培养了一大批妇女干部,在妇女运动史上留下珍贵的一页。作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第一所培养妇女干部的学校,已经和中共二大紧密联系在一起,成为这个城市的地标之一。
2012年3月8日,平民女校打开校门,又开始“招生”了,作为“二大”纪念馆的一部分,平民女校旧址不再单纯是一个参观的地方,而是以一种体验的形式让人们和历史怦然相撞——
静安区30名女干部成为平民女校新开后的第一批“学生”,她们身着印有蓝色小碎花的白衬衫和卡其工装裤,分成三组参与到体育课、文化课和劳作课的体验式课程中,亲身体会着90年前一批觉醒女性挣脱封建礼教束缚,在学校一边学习文化知识,一边通过劳动来贴补学习费用的经历。
再一次走进二大会址纪念馆和平民女校旧址,青砖白缝的石库门房子,像历史的纸页,在如茵碧草、盛世景象中,书写着,守望着,见证着,它们的背影并不孤单。